鸦雀无声。
小太监“噗通”倒在地上,想叫,喉咙却被掐住似的,什么都说不出。还是皇帝身边的伴当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两个年轻力壮的太监赶紧过去,将中箭的小太监架了一边,命人赶紧送走,别扫了兴致。
“失手,失手。”承郡王子大言不惭,“再。”
递弓的大太监仍旧笑眯眯的,递上一支新羽箭。
谢玄英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他各自挪几步,暗中调整了站立的位置,挡在皇帝周边,确保箭射得再烂,都不会碰皇帝一根毫毛。
一切井然有序,好像意不曾发生过。
但也只是“好像”。
能够随侍在皇帝身边,已经是了不得的脸面,更不要说在王孙面前露脸,这个倒霉的小太监十分有历——他干爹,是皇帝最器重的大太监一。
有这层关系,不至于叫他中箭后被丢一边等死。
与他相熟的老宦官不忍,远离了皇帝,吩咐手下的小宦官:“去趟御药房,问他能不能。”
御药房的太监也学医,但他的本职是与太医院互为表里,掌管皇帝的医药,虽懂医理,却更擅长内科、推拿类的皇帝日常所需技。
因此,那习医的宦官是了,一见摇头:“棍棒伤还能治,这……”同是无根人,难免有些同理心,迟疑半晌,说不出让他等死的,便道,“不然替他拔了箭,生死由命吧。”
中箭的小宦官疼得浑身抽搐,气若游丝:“、这些人,本是……贱命一条,试试——但、再让再见见的同乡……”
其他宦官知道他是无妄灾,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兔死狐悲的。
心肠好的便说:“是常的小瓶吧?去替你叫她。”
“多谢哥哥。”小宦官泪雨下。
一刻钟后,李小瓶匆忙赶,见他哭了:“木头,你怎么成了这样子?”
“小瓶姐!”小宦官大名叫李有义,和李小瓶都是李家村的。两家都穷,所以李小瓶进了宫,李木头被亲爹送去割了一刀,换全家活命的粮食。
两人相差五岁,却情同姐弟,一直互相扶持。
李小瓶生病住进安乐堂,李木头还给她塞了自的积蓄。否则,一个佛殿里扫地的宫女,哪能拿出那么多银子贿赂嬷嬷。
“攒的银子……给爹……”李有义恳切地着自的姐姐,“弟弟,不要再进宫……”
“不准说这样的!”李小瓶紧咬牙关。她自在生死线上走过一回,性情反而更为坚韧,安慰他,“中箭而已,□□好了。”
但御药房的习...
医宦官不敢承诺:“箭伤最难治,可不敢保证。”又说,“太医院里有会治的。”
李小瓶的眼神亮了又暗:“这样的贱命,算是寻常医士也不会肯的。”说着,语气突然振奋,“等等,记得程姑姑说,她会治金镞,去安乐堂!”
“女医?”习医宦官嘀咕着,却没阻拦。
他没把握治好,万一死了,反惹一身腥,何必自讨苦吃?遂道:“也好,你快些去吧。”
人这样被抬了羊房夹道的安乐堂。
程丹若陡然见一个中箭的病患,吓了一大跳:“哪的?”
李小瓶满怀希望:“姑姑,你能治吗?”
“治是能治,死活难说。”程丹若放下医书,实言相告,“箭伤很难治。”
“疼——快拔吧——”李有义也算能吃苦,可箭伤痛不欲生,他快要崩溃了,“求求——啊!!”
惨叫声撕心裂肺。
程丹若说:“抬那边。”
她打理安乐堂两月,早已对布局做出改变,面的一间屋子,里间始终空着预备做手术室,每日打扫通风。
“摁个手印。”风险告知书也拟好了,她非常冷静地通知,“箭伤不好治,可能引出其他问题,比发热、流脓、失血,都可能会死,你白吗?”
李有义哀求:“姑姑快救,实在受不了了。”
程丹若很同情他,可医生也必须保护自:“知道还决定让治,摁手印。李小瓶,你是他什么人?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李小瓶说:“是他姐姐,也要摁吗?”
“是的,你和他都要。”程丹若让吉秋拿印泥,又吩咐慧芳,“拿麻药。”
古人有使麻醉剂的记载,“凡俗整骨,必先麻药将患者麻倒,不知疼痛,方可利刀割开取出碎骨”。
比麻肌散,主要成分是:川乌、草乌、南星、半夏、川椒,治疗伤,也有曼陀罗花浸酒的。
而她按照《伤科汇纂》制的麻药,成分更简单:草乌3钱,当归2钱半,白芷2钱半,热酒送服,专门治整骨取箭头。
李有义被灌了麻药,终于略微安静。
程丹若又捆绑住他的四肢,以防麻醉期间醒乱动。
吉秋给她通知书,上面已经有两个手印。
“收好。”程丹若说,“你在面守着,给他拔箭。”
吉秋问:“可要等帮手?”
程丹若摇头:“太血腥了。慧芳,水呢?”
慧芳端一盆干净的水,手拿瓢,舀水让她洗手。
程丹若挽起衣袖,按照步骤仔仔细细地洗手,而后,独自走进手术室。
为了视野,窗门都开着,但屏风挡住了界的视线,她立即取出医疗箱中的酒精棉,消毒器械。
并为自戴上一次性口罩和医手套。
取箭开始。
说实,李有义真不是一般地幸运,他能坚持安乐堂,足以证不曾伤在要害处。
伤口离心脏挺远,在右胸,离肝胆脾胃都很远,只伤了肺。
最重要的是,供给
王孙比试的箭矢,簇新不生锈,还非常干净,完全不像是战场上的箭,箭头可能在污水、粪水里浸泡过。
“幸运的家伙。”程丹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