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蒙阴走了两个时辰, 程丹若磕磕碰碰的,终于知道该怎么坐马了。是的,仅仅是学会放松地坐在马上而已。
谢玄英拒绝把缰绳交给她, 也不告诉她要怎么控马,只说:“你先学会坐着,其他以后再说。”
程丹若十分惋惜。机会难得,虽然不懂马术, 但冬夜雪在她身下, 乖得和什么似的,不撅蹄子,不甩人, 平平稳稳地走在山路上,没让她吃多少苦头。
下回的条件, 可就没这么好了。
但毕竟是别人的爱驹, 他不肯多让人染指, 也是人之常情。
程丹若有自知之明, 并不得寸进尺, 后半程就安静地坐在马上。
谢玄英:可算安静了。
学骑马有什么好着急的?他说会教, 就一定教会她, 累了这么多天, 好好休息才是正经。
两人各怀心思,终于回到了蒙阴的县衙。
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迎上:“公子。”
“汤先生。”谢玄英颔首,“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敢。”汤先生十分谦逊,“公子此行可还顺利?”
谢玄英点点头, 道:“找竹轿来, 送程女官去后院, 那里空着吧?”
“空着。县令一家均被灭口,叛军贼首强娶的几个小妾,已按照公子的吩咐遣送回家,一直无人居住,只是里头有些乱,尚未整理。”
汤先生井井有条地回禀。
他叫汤易,有举人的功名,只是进士一直考不中,干脆就做了靖海侯的清客,在侯府里负责笔墨文书,帮主人家写写请帖拜帖,帮忙代笔作诗作对联。
此次谢玄英出征,靖海侯就将他派给了儿子做幕僚,让他帮忙代笔什么的。
汤师爷心想,谢三郎都金榜题名了,我给他做代笔,有这个脸吗?但没有办法,吃人嘴短,只好来了。
最开始,果然就被丢在东平当摆设,等谢玄英打下了蒙阴,却无人能治理,又想起他,赶忙把人叫来,打理蒙阴县的杂务。
汤师爷颇为惊喜,以他的家世,考上进士最多也就外放做个县令,现在提前一步达成目标,自然尽心竭力,事事周全。
目前看来,谢玄英对他的办事能力还算满意。
他见马上有个女子,立时猜到对方的身份,吩咐小厮:“找两个健壮的仆妇来,原先给县令夫人抬轿的,看看还活着没有。”
小厮一溜烟跑去办事,少顷,拉来一个健壮的仆妇:“竹轿都坏了,让万妈妈背进去可好?”
那仆妇也机灵,不等人吩咐,主动上前扶程丹若下马,自荐道:“老奴原是县太爷家伺候的,专门背老爷家的小姐,绝不会摔着您。”
程丹若却婉拒了她背自己的意思:“我不是小孩子。”
“贵人有所不知,咱们这里的小姐金贵,小时候奶娘抱着,大了咱们背着,脚不沾地。”仆妇笑眯眯道,“老奴背得动您。”
程丹若瞥眼:“裹脚了?”
“可不是么。”仆妇比划说,“县太爷家的小姐裹了双好脚,就这么大。”
程丹若冷冷道:“这叫残废。”
仆妇顿时住口,觑眼看向汤师爷。
汤师爷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并不开口。
“老实扶着...
。”谢玄英斥责一句,转头和汤师爷说,“以人为畜,太骄横了,难怪此地百姓艰辛。”
仆妇察言观色的本事差了点,但识别贵人很在行,一看就知道谁最大。听见他开口,飞快给自己一嘴巴:“老奴愚笨,贵人不要与老奴计较。”
程丹若懒得理她,慢慢跨进县衙。
她走的正门,仆妇有些迟疑,但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便老实搀扶着,心中又有新的计较。
程丹若第一次进县衙,颇为好奇地打量。
县衙按照品级建造,全国所有县城都长差不多。门前有影壁,过大门是甬道,甬道两边是穿廊的廊屋,也就是三班六房的办公室,尽头就是大堂,堂上有一个高出地面的木台,摆有长案,县令升堂断案就在此。
但谢玄英并不停,继续往里走。
正堂的后面是一间小一点的大厅,算是二堂,格局与正堂一样,但规格低些,一般处理普通事务,也用以休息。
谢玄英走进二堂大厅,坐下。
汤师爷很识趣,把下手的第一个位置让给程丹若,自己坐了第二次位。
程丹若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她有官身,汤师爷没有。
“指挥使到哪里了?”谢玄英开口就问正事。
汤师爷说:“多半已经到了沂水。”
他点点头,思忖道:“这次伤亡不少,让他们进城休养,你安排好,药材不要吝啬。剩下的一律驻扎在城外,以免扰民。”
汤师爷应下。
“贼首已死,如今只剩一个教主,不成气候。”谢玄英又道,“寨子里还有一些俘虏,郑百户会带他们回来,也由你安顿。”
汤师爷问:“怎么处置?”
谢玄英说:“先关起来。”
“是。”
两人又说了一些县城的杂事,主要是汤师爷回报这两日的治理情况,并提供一个消息:“有些地方,百姓外逃不少,恐怕是去投奔无生教了。既然贼首伏诛,可要悬挂于城墙,震慑宵小?”
谢玄英瞥了眼程丹若,思忖少时,摇头道:“将消息散布出去就好。外逃的百姓也不必管,等到这边开仓放粮,他们会回来的。”
汤师爷点点头,退下干活去了。
谢玄英看向程丹若,想想,道:“我先带你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