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谢玄英就察觉到自己有些发热,身体疲乏。他不敢大意,立即叫大夫来开了玉真散服用。
比起病症,更让他烦恼的是,黑劳没找到,程丹若要来了。
黑劳找不到就找不到,他活不了多久了,可妻子要来,见到他受伤……谢玄英就有些愁。
这该怎么交代?
辗转一夜,没睡踏实,第二天干脆躺下了。
冯少俊很吃惊:“可是伤势恶化了?”
“丹娘来了,瞧见我未好生歇息,必是要恼。”谢玄英道,“我先躺着,省得她担心。”
冯少俊哑然,这就是他昨天照样处理普安的事,今天“病休”的理由?
“嫂夫人也是担心你。”他说。
谢玄英看了他一眼:“冯侯爷也很担心你,派了许多人来寻。”稍作犹豫,还是补充,“弟妹也常常遣人相问。”
佩娘?冯少俊微微一顿,发现自己竟从未想过妻子。
他相信父亲一定不会放弃找他,牵挂母亲,恐她担忧落泪,惦记兄弟姐妹,却对佩娘毫无期待。
“是么。”冯少俊笑了笑,不以为意,“陪我来贵州,苦了她了。”
谢玄英及时打住了这个话题。
两人一道用过午饭,聊了聊冯少俊的经历,正琢磨黑劳的下落,忽而见屈毅满脸凝重的进来:“公子,林桂来了。”
谢玄英蹙起眉梢,面色凝重:“进来。”
林桂进来时,脚步还算平常,可门一关上,“噗通”就跪下了:“爷,小人奉夫人之命,前来送药。”
“夫人呢?”谢玄英紧紧盯住他。
林桂道:“咱们今早出了永宁,路上遇见了定西、丁家姑娘,她带人把夫人‘请’回了寨子,说给她夫君治病。夫人带着田北他们一道去了,叫我来传信,并送药来。”
一面说,一面掏出怀中纸包呈上。
谢玄英沉默了一刹,问:“他们多少人?”
林桂道:“五百余人。”
人并不多,应该只是定西伯的护卫和黑劳的残部。看来他们和大部队失散了,叛军的主力在白伽的指挥下,已经退回乌蒙山。
谢玄英了解程丹若,她不怕冒险,如有五成把握全身而退,她不会去,选择带人主动前往,便是想留一手底牌。
所以,她靠手头上的人,没法自行脱险。
他的时间不多。
“屈毅,”谢玄英道,“把所有向导都找来,弄清楚在永宁和普安一带有多少寨子,找出半日脚程能到的。”
屈毅连忙应下。
谢玄英拿过林桂的纸包:“叫范大夫过来。”
“是。”
范大夫很快出现,他跟随程丹若有段时日了,已经学会了使用金属针管,平时伤兵营的皮试,就是他帮着做的。
谢玄英让他给自己打一针。
范大夫谨慎地在他手上注射了一点点药液。
“至少等两刻钟。”他提醒。
谢玄英点点头,打发他走,自己拿了药粉纱布,重新给肋下的伤口换了药,并以绷带缠紧。
肋骨断了就是这个不好,呼吸一重便疼痛难忍,还要防止碎骨位移。
固定住就好一些。
换好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红肿已经消退些许。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皮试。
翠娘死后很久,程丹若才做出新一批青霉素,因无人可用,干脆多次提纯,给他做了次皮试。
药液很少很少,只注射了一点点,却观察了他足足12个时辰,确定他对青霉素不怎么过敏。
“每次用之前都要做,批次不同,效果也不同。”她当时这么解释,“不过以后只要观察一刻钟到半个时辰,第一次做,谨慎些为好。”
没想到第二次隔了这么久。
谢玄英拿起针管,抽取药液,还很像样地推出了针管内的空气,这才坐下,拿手量了量位置,酒精棉消毒皮肤,一针扎了下去。
他会打针,也知道打在哪里,夜间帐中,很方便做各种教学。
大夫们不一定敢下手,不如他自己来。
系好腰带,着甲。
早晨的头晕乏力已经消失无踪,谢玄英策马奔出安南时,任是谁也看不出来,他其实带伤在身。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也不觉得累。
春色如晦,春风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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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
外头飘起了烤肉的香气。
田北一反常态地活络了起来,送苗兵辣椒粉,让他们尝尝海外作物的新滋味,顺便描绘一下其他苗寨种辣椒的热闹景象。
又和定西伯的护卫喝酒,互相拉关系。
都是勋戚亲卫,肯定有共同语言。
田北先说了自家的事,他是父亲这辈就投向了侯府,自己从小就学习武艺,被靖海侯派来的贵州。
顿时得到其中一名亲卫的好感,他道:“我父亲是伯爷的亲信,爷爷那辈就给伯爷牵马了。”
田北懂了,笑道:“世代忠良啊。”
护卫们也有等级圈层,最上层的就是世代的从属关系,他们最受主公信任,得到的资源最多,对主公一家也最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