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劲点头:“记住了。”
程丹若颔首:“好,刚才这七下算你犯错的惩罚,接下来三下让你长点记性,把我的话牢牢记住。”
说罢,不等他抗议,使劲往他屁股上抽了三下。
祝灥才多大,臀大肌才多大,后面必定是伤上再加伤,痛上加痛。
他惨叫起来:“疼!”
程丹若没有手软,结结实实地揍完了,才给他松绑。
并开门叫人:“去叫太医,给陛下上药。”
满太监赶紧扶起趴地上的祝灥:“陛下可好?”
谁想祝灥人不大,脑袋却很机灵,眼眶还挂着泪珠,却要问:“姨母真的会挨打吗?”
“我说话算话。”程丹若没打算逃避这顿责罚。
别以为孩子小就随意糊弄,他也会思考、会琢磨、会试探。
要让他长记性,就得以身作则,让他亲眼看到,即便是身为皇帝,只要犯错,底下的人也会劝阻他,并不惜代价。
今天有程丹若愿意挨打,来日就有忠臣愿意死谏。
相反,假如她今天巧言善辩,逃过了惩罚,祝灥不能拿她怎么样,心里却一定会大打折扣,认为只是自己不够聪明,才不得不挨打。
程丹若环顾四周,冷冷瞥过满太监,故意跳过他,指向另一个太监,“你来。”
那个太监是管祝灥穿衣服的,闻言怔愣:“夫人……”
“我打了陛下,自然也要挨罚。”她递过藤条,平静道,“我打了陛下十下,就罚一十下,满公公年纪大了,手上没劲,你可别糊弄陛下。”
祝灥不自然地别开头。
程丹若放下裙摆,端正地跪在金砖上:“打吧,没人会怪你。”
太监看看手里的藤条,再看看一直盯看的祝灥,咬咬牙:“得罪了。”他走到程丹若背后,扬手挥下了藤条。
坚韧的藤条抽打在后背,第一下就痛得程丹若脸色煞白。
但她一声不吭,只屏住了呼吸。
太监知道,这罪是越久越难以忍受,不敢拖延,一下接一下抽上去。
夏天的衣料本就轻薄,程丹若穿得又是丝绸,更是娇贵,没几下就透出嫣红的血迹。
“啪”“啪”“啪”,太监一口气打了七八下,微微缓口气,觑着她的脸色,见她没有叫停,硬着头皮往下打。
但他也知道关窍,前几下用了大劲,后面的却收了力道,听着响亮,实则只伤皮肉,不损筋骨,养一养就好,不落病根。
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田太后焦急地进屋:“大郎、大郎!”她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榻上的儿子,他哭得满脸通红,枕头都濡湿了,忙不迭追问,“你没事吧?疼不疼?”
祝灥见母亲来了,立马恢复底气,告状道:“姨母打我!”
“姐姐!”田太后不由生出几分恼怒,她前半生没少挨打,闺女不值钱,都是拿柴火一下一下往身上抽,疼得死去活来。这样的苦,怎么忍心让儿子承受,不悦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程丹若,“大郎还是个孩子,你……”
话说到一半,才发现她也在挨打,立时顿住。
满太监解释道:“宁国夫人说,她以臣责君,领双倍杖责。”
田太后满腹的责备就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半晌,还是疼爱孩子的心情占了上风:“大郎还小,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程丹若没理她,嘱咐太监:“继续打,还没打完。”
太监的腰弯得更低,手臂高高扬起,“啪”一下抽在她背上。
鲜血渗出,沾湿了衣裳,印出一片血痕。
田太后听得心惊肉跳,唯恐儿子也被打得皮开肉绽,连忙扒开他的裤子,见臀部大片青紫,满是红肿和淤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疼不疼?”
“疼。”祝灥刚刚是疼哭的,现在是委屈哭的,“娘!”
他扑进母亲怀里。
“快叫太医。”田太后慌乱地吩咐,余光却瞟向程丹若,“姐姐,大郎是皇帝,怎可……”
“他是皇帝,原本该娘娘教的。”第一十下打完,程丹若的脸上已无血色,她艰难地起身,“娘娘心疼孩子,不肯教他,那只能我来教,否则百年后,我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田太后语塞:“可……”也不能打孩子啊。
还打这么重。
“栽秧要趁早,教儿要趁小。陛下已经不小了,再不教就晚了。”她抿抿唇,感觉背部撕裂一般疼痛,遂懒得多和她废话,“臣有伤在身,不便当值,就先告退了。”
她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门外的宦官踟蹰了下,觑眼看着里头的皇帝和太后,不知道该不该扶她。
程丹若发现了他们的动作,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扶,强忍住疼痛,慢慢往宫外走。
烈日炎炎,她却觉得很暖和,可后背出了汗,没多久就感觉到伤口巨痛无比。
真痛。
难以想象,东厂、诏狱和刑部受刑的人,该怎么熬这种皮肉之苦。
程丹若深吸口气,屏住呼吸,双腿却没有力气,步履维艰。
好在刚到门口,墙根下就闪出两个小内侍,一左一右扶住她:“夫人慢点。”
程丹若见已经过了影壁,里头的人看不见外面,便未拒绝:“劳烦了。”
他们诚惶诚恐:“您言重。”
宁国夫人是为了一个和他们一样的小内侍,才冒天下之大不韪责打了陛下,他们心里如何不感激呢。
别的做不到,扶她一段路总是成的。
程丹若笑了笑,往墙根下的阴影处站了会儿。
果不其然,很快见到了闻讯而来的杨首辅。
他看着程丹若,欲言又止。
“请元辅再向陛下和太后讲一讲道理吧。”她交待,“我不方便,这两日请您多费心了。”
杨首辅点点头,径直走向乾阳宫,但没走几步,扭头看了眼。
她今天穿的白纱衫,背心的血迹晕染一片,十分可怖。
他不由叹口气,心想,大概这就是“忠臣不避死,谏不违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