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餐厅的一路上,宋吉安和宋延安都在声讨小琴老师的“恶形恶状”。
不过,宋恂这次并没能与他们同仇敌忾。
爸爸的平淡反应让小哥俩不太满意,延安晃着他的手问:“爸爸,能不能别让小琴老师在我们班?”
“为什么?”
“她总是骂我们呀!”
“就因为她说你是欠儿登,你就想让小琴老师离开?”宋恂问,“她说其他小朋友是欠儿登了吗?”
当事人延安沉默以对,吉安替弟弟摇了头。
“那小琴老师为什么只说你是欠儿登?”
自家娃自家知,延安这小子有时候确实挺能嘚瑟的,宋恂觉得人家老师说的没错,精准总结了延安的属性。
项小羽前天去接儿子们的时候,小琴老师特意跟她说过这件事。
军区幼儿园会在每天上午给小朋友们喝一杯豆奶,由老师用各自的小水杯接出来,晾凉以后分给孩子们。
在海浦的时候,双胞胎从来没在托儿所喝过豆奶,自然也没见过能从水龙头里流出豆奶的铁皮桶。
吉安还算克制,只是在老师打豆奶的时候,凑过去围观。
延安却不满足于旁观,他得自己上手试一试!
几个老师都知道他是首长家的孙子,对他相对比较宽容。于是陪他玩起了过家家,让他负责掌握水龙头开关。
然而,这还不算完,打完了豆奶以后,他还要像在家招待客人似的,帮大人把一杯杯豆奶分发给小朋友。
在他被洒出来的豆奶烫到一次后,急脾气的小琴老师就说了他一句“你怎么跟个欠儿登似的”。
听了妈妈的转述,延安急急反驳:“我是想帮忙!”
“人不闲,勿事搅。你们不是背过《弟子规》么,这话是什么意思?”宋恂低头问他。
延安已经对弟子规很熟悉了,想了想说:“就是别人很忙的时候,不要去打搅他。”
宋恂斜睨他一眼问:“老师要给你们班三十多个小朋友打豆奶,正是最忙的时候,你却非要跑过去把控水龙头开关,你说你是不是欠儿登?”
延安噘着嘴,不说话了。
吉安帮弟弟找补道:“那小琴老师也不应该骂人。”
“别的老师就不骂你们?”宋恂问。
“不骂,”吉安踟蹰片刻又改口说,“反正不骂我跟弟弟。”
“那你想没想过,那些老师为什么不骂你们?”他俩可不是什么乖宝宝。
即便吉安再怎么聪明,也只能想到老师喜欢他俩,或者他俩特别聪明可爱,或者他们不挑食吃饭快之类的理由。
孩子太小,宋恂没跟他们说太多,把这个问题当成作业,留给小哥俩自己去思考了。
他觉得有个小琴老师这样的人在幼儿园非常好。
这俩孩子是首长孙子,还整天被老宋亲自车接车送,幼儿园的老师们对他们几乎有求必应。
长此以往,谁还能管得住他俩?
搞不好真会养出两个纨绔子弟来。
宋恂当着双胞胎的面对媳妇说:“你下次再见到那位小琴老师,就跟她说,让她放心管教这两个孩子,不用有什么顾虑。”
项小羽其实早就已经跟小琴老师说过了,不要因为他们有个当领导的爷爷就区别对待。
她去幼儿园接过孩子两次,每次都要跟小琴老师谈一谈。
她觉得小琴老师为人还不错,就是说话语速太快,看得出是个急脾气。
小哥俩常年跟着爸爸生活,宋恂只在学习上对他们比较严格,其他方面讲究无为而治,只要不受伤就任由他们折腾。
冷不丁碰上小琴老师这样急脾气的,双胞胎还不太适应。
不过,项小羽还要保持自己在孩子们心中的慈母形象,便看似为难地说:“咱家宝宝还小呢,我也舍不得让老师管教呀!”
小哥俩感动地抱住妈妈的手臂。
“……”宋恂只一眼就确定媳妇又在做戏,只好配合着说,“这么大的孩子了,小什么小!这个家听我的……”
项小羽抱歉地冲儿子们摊摊手。
双胞胎:“::::::”
去餐厅的一路上都拉着妈妈的手,将铁面无私的爸爸孤立了。
*
常云海介绍给宋恂的这家餐厅,是省委招待所的配套餐厅。
平时来这里吃饭,除了要交钱和粮票,还需要招待所的内部餐券。常云海听说宋恂想带媳妇孩子下馆子后,大方地给了他一整联的餐券。
“你这个同学不会是招待所的领导吧?怎么有这么多餐券?”项小羽从一联餐券上撕下来两张,让儿子们拿着。
“妈妈,咱们四个人。”吉安甩甩手上的餐券。
意思是还得再撕两张。
“两张就够了。”项小羽将餐券收进包里,“你俩不算人。”
宋恂与媳妇一个鼻孔出气:“等你俩坐车需要买票的时候,就算是个人了。”
双胞胎:“::::::”
听媳妇又问回刚才的问题,宋恂回道:“他是市公安局的,这餐券应该也是别人给他的。”
他们只是党校同学,即便宋恂心里有些猜测,也不会去跟对方确认。
“那你这个同学结婚了没有?孙阿姨还让我帮袁梅在大学里寻摸一个对象呢,我既然答应了,就得给人家正经找几个优秀男青年啊!”项小羽对孙君华委托的事情还挺上心的。
她要是能给地委书记的女儿成功介绍一个对象,那将是她做媒生涯的一个里程碑。
能吹一辈子的那种。
宋恂让儿子把餐券交给服务员,一面往餐厅里走,一面说:“没结婚,但是有没有对象就说不准了。你要是想帮袁梅找对象,就在你们学校找吧,党校这边要是有合适的,袁梅自己就留意了。”
“袁梅说不想找比自己年纪小的,但我们学校这边,跟她年纪差不多男同学大多都有家室了。”项小羽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小声说,“有些人声称是单身,其实在插队的时候早就娶媳妇了。反正好多地方结婚都不领证,农村媳妇如果不闹到学校来,谁知道他结过婚啊?”
项小羽对给袁梅介绍对象还是很谨慎的,万一不小心让袁梅碰上一个这样的二婚男人,以后他们两家还怎么相处?
宋恂要是被重新分配回海浦,还得在袁书记手下工作呢。
“你们党校那边最起码是通过层层政审,家世清白的。双方又是同班同学,两年时间正好培养感情了。”项小羽越想越觉得有戏,“而且党校学员未来大有前途,给袁梅找个这样的正合适呀!你们班的同学又都是三十岁以下的,男同学还很多!袁梅简直能挑花眼!”
“袁梅的事不急在一时,回头再说。”宋恂将菜单递给她,“还是赶紧点菜吧,你的两个宝宝,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吉安和延安刚坐到椅子上就盯着旁边一桌上的球形雪糕瞧。
那桌的女同志与延安的眼神对上,下意识冲他笑了笑。
延安一点不认生地问:“阿姨,那个球球好吃吗?”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他赶紧跟妈妈提议:“咱们就吃那个球球。”
项小羽的好妈妈形象不倒,很大方地给他们每人点了一份雪糕。然后悄悄告诉服务员,孩子太小不能吃太多冰,请她帮忙每盘只上一个球。
小哥俩有得吃就行,并不挑剔,完全没察觉出自己吃的与其他桌有什么不同。
心满意足地吃完饭,回家的路上全程黏在妈妈身边甜言蜜语。
宋恂提着打包的一袋子面包独自走在旁边,仿佛是个后爹。
子债母偿,项小羽回家哄了小宋哥半晚上,才把人哄好。
于是,第二天宋恂又任劳任怨地带着两个孩子去动物园玩了一天。
*
吉安和延安来了省城以后简直就是快乐的小鸟。
原来父子三人在海浦的时候,宋恂顶多带他们出去串串门,并不会去动物园公园这样人很多的公共场所,生怕一个没看住就把孩子弄丢了。
但是来了省城就不一样了,两口子可以一起带孩子出游。
项小羽早就打听了省城适合小孩子玩的地方,为了领儿子们出去见世面,她还特意准备了一个笔记本,专门记录她规划好的行程。
每周领他们出去玩一次。
这学期开学,学校团购胶卷的时候,她直接订了二十卷,除了平时上课交作业,剩下的都是用来给家人拍照的。
吃雪糕球,在动物园喂猴子,跟小姑学习弹钢琴,甚至孩子睡午觉的画面,她都要举着照相机拍下来。
温柔老师说的果然没错,好作品是用胶卷堆出来的。
项小羽这学期交的摄影作业,明显比上学期进步很多。
不过,新闻系这学期最主要的专业课并不是《新闻摄影》,而是《新闻采访与写作》。
开学的第一堂课上,老师布置下来的任务立马让所有学生绷紧了弦——
这学期要完成两篇人物采访稿,采访对象中必须有一位是公共人物,而且至少有一篇需要在报纸杂志等纸媒上发表。
老师会根据这两篇采访稿的完成情况,给他们的期末成绩打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