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科学点头说:“我们厂已经赞助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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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海浦政府想尽了各种办法,利用优势资源,发展旅游业。
早在半个月前,海浦方面就在全省的各大媒体上轮番打广告,介绍今年的海浦赛龙舟大会,吸引游客来海浦旅游。
为了充分发挥广告的作用,进入农历五月以后,各乡就按照潮汐时间,先后开始了龙舟竞渡。
整个活动可以持续一个礼拜,而且除了龙舟竞技比赛,各乡镇政府还趁机办起了文艺晚会,乡村环线体验游。
地区行署也在此期间筹划了一次商品经贸交易会。
按照项小羽的说法,海浦这是想要榨干龙舟大会的所有价值。
端午节清晨,天刚蒙蒙亮,项小羽就载着双胞胎和杨玉环前往瑶水村,与单位的其他同事汇合。
“我一会儿还有工作,你俩带着杨玉环在岸上看看就行了,可千万不许下海,知道不?”项小羽一面开车,一面不放心地叮嘱。
他们今天有拍摄任务,台里将租下一艘机帆船,跟在龙舟身后进行拍摄。
“我们是一定要下海的!”吉安不答应,“姥姥说,我们可以上她的那条龙舟!”
“人家赛龙舟的桡手都是成年人,你们两个太小了,根本摇不动船桨。”
“反正我姥姥已经答应了!而且杨玉环也是要上船的!”延安瞧一眼小伙伴的打扮,挑剔道,“你怎么穿白裙子呀?穿这么干净的衣裳,还怎么划船?”
“我只在船上坐着,不划船!你不是说龙舟的身上花花绿绿嘛,那我穿白色裙子才能被大家看到!”杨玉环摆弄着自己手腕上的五彩绳自荐,“我今天要当啦啦队长!”
“啦啦队长只能在岸上呆着。”延安勉强退让一步说,“你要是想上船,最少也得在前面敲鼓指挥。”
从没在龙舟上敲过鼓的杨玉环兴致勃勃地点了头。
然而,三人想得挺美,真正来到比赛地点时,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别说杨玉环了,就连双胞胎也不被允许上船。
岸边人头攒动,游客们摩肩接踵,都是在媒体上看到广告以后,赶来观看龙舟比赛的,乡政府负责组织活动的干部忙得脚不点地,为了避免麻烦,要求所有参加比赛的桡手都必须是成年人。
三个小孩彻底傻眼,赶紧跑去工厂找姥姥想办法。
苗玉兰的小作坊早已经鸟枪换炮了,在海味品加工厂附近盖了一个规模稍小的工厂。
听外孙们讲清楚来龙去脉以后,苗玉兰摘下围裙和套袖,拉着三个孩子就去了岸边。
“小崔干事,这三个也是我家的孩子,一会儿让他们上我们厂的龙舟啊!”
“苗厂长,你们那条船上已经被你安排四十多人了,”乡政府的崔干事无语道,“咱们的龙舟最多只能坐三十人。”
“那就变通一下嘛,把这些桡手分成两拨,年纪小的先参加表演赛,年纪大的参加正式的龙舟竞渡。”
“怎么安排人手你们自己决定吧!”崔干事已经忙得晕头转向了,“反正都是你们自己的船,想不想得奖,全看你们自己了。”
苗玉兰得了准信,便推着外孙们说:“到那边找你们大寨哥去,让他给你们安排!”
项大寨是他们家这条船的船长,船上的所有桡手都是老项家的亲戚。
见到被奶奶领来的小表弟,大寨也挺为难,这么小的男孩哪有力气划船啊?
“哥,我们参加表演赛!”延安拉过杨玉环,跃跃欲试道,“这是我们找来敲鼓指挥的!”
大寨:“……”
这些凑热闹的小孩可真烦人呀!
“大寨,女的可不能上船啊!”几个青年一见到杨玉环便蹙眉。
“嘁,我大姑也是女的,还不是照样在游轮上当船长!”大寨本来不想带几个小孩参加比赛的,被这些人一激,反而生出了些逆反心理。
他将村里另三个有意报名划船的女孩也喊了过来。
八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加上十二个稍大一些的少年,组成一队参加表演赛。
崔干事拿着本子过来统计基本信息,“你们的队伍叫什么名字?如果比赛取得名次的话,大会主办方会对外通报名字的!”
延安举手说:“叫葫芦兄弟队吧!”
众人:“……”
吉安反驳:“不行,这个不好!”
大家纷纷点头,对嘛,这个名字不太威风。
“应该叫葫芦兄弟姐妹队!”吉安觉得弟弟取名不太严谨。
众人:“……”
崔干事忙得很,没有时间等他们想名字,在本子上记下了“葫芦兄弟姐妹二十人”,便让他们赶紧准备,龙头祭马上就要开始了。
为了参加龙舟赛,苗玉兰女士也是下了些本钱的。
龙舟的龙头和龙尾都是木质彩绘的,龙尾上的鳞甲纹路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在岸上放过鞭炮以后,各队的运动员派出代表给龙头上红,挂上红带。
半专业人士项队长出面念了一段大家听不懂的祭文,并为龙头开光点睛,简单的龙头祭就算完成了。
岸上的鞭炮和舞龙舞狮一直没有停过,大寨给所有小队员都穿上救生衣,讲明白了行船路线便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将队员们挨个送上了龙舟。
杨玉环最终没能拿到敲鼓指挥的位置,只能坐在吉安和延安中间划桨。
“你们要是划不动,就安静坐着吧,千万别掉进水里啊!”延安叮嘱并排坐在他前面的杨玉环和丫丫姐。
杨玉环拾起脚边的水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然后撩起袖子,秀出肱二头肌说:“我现在是大力水手波派!咱们队肯定能得第一名!”
双胞胎:“::::::”
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吉安还记着姥姥的嘱咐,在比赛开始之前,把印有“苗玉兰海鲜食品加工厂”的旗子挂到了船尾,硕大的字体,让人想要忽视都有点难。
发令枪打响以后,二十只船桨同时在水中划出两道弧线,水花激溅,同时“苗玉兰”等几个绣金大字张扬地在船尾迎风招展。
项小羽站在租来的机帆船里,凭借这面巨大旗帜,很顺利地锁定了儿子们的方位。
锣鼓声、吆喝声、喝彩声、加油声,此起彼伏。在这种喧嚣的环境里,她甚至听不清身边的同事在跟自己说什么。
只好利用工作之便夹带私货,给自家老娘的名字和儿子们通红的脸蛋来了一个大特写。
划船桨对于十二岁的男孩来说并不轻松,再加上海浪的阻力,吉安和延安跟随着指挥的鼓点,使出吃奶的劲卖力划桨。
“什么时候才能划到终点呀?”杨玉环咬紧牙关,用小细胳膊机械地划着桨。
“你要是划不动就别划了!”吉安抽空回头,“小心晚上没手吃饭!”
杨玉环咬着牙不吱声,身上漂亮的白裙子也被海水打湿了一大片,丫丫一直在划桨,她也不好意思松懈。
在岸上的观众们看来,上百支龙舟都像离弦的箭似的,没几秒就划出去很远。
然而,对于划船的桡手来说,简直度秒如年。
不知又划了多久,站在船头的大寨,在经过终点时,利落地拔下了一把绿色的旗子。
喇叭声随之响起。
几个小少年都懵懵地问:“结束了吗?”
大寨将旗子举起来挥了挥。
紧接着渔政巡逻船上,传来表演赛的名次通报。
“第一名,团结乡建筑工程公司代表队!第二名,海浦服装公司代表队!”通报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带着些疑惑,“第三名,葫芦兄弟姐妹队!”
“葫芦兄弟姐妹队”所在的龙舟里,立马发出一阵欢呼,队员们扔下船桨,相互拥抱在一起。
双胞胎和杨玉环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挥舞着酸痛的手臂吆喝着什么。
“太棒啦!我们太棒啦!”
大家正庆祝着胜利的时候,后面却突然有道年轻的男声斜插进来问:“哎,前面那个外国小姑娘,你裙子后面好像蹭上血了?”
双胞胎和杨玉环的欢呼戛然而止。
站在杨玉环身后的延安,赶紧将自己的救生衣脱下来围在对方腰间,然后若无其事地回道:“龙舟的油漆没干透,她刚才蹭到油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