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从中插入:“请问你在对我的导游小姐做什么?”
那个男人收回手,不悦地看向沈宁,抬着下巴道:“你谁啊?”
“秦夫人活动的客人。”沈宁迈出一步,他身材不算高大,但也足以遮挡身后两位女性。
俊美秀雅的青年神色冷淡矜持,似乎是在看面前的两个男人,但似乎又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
“我是这次展厅的客人,乔小姐受托为我介绍展品,你在这里骚扰我的导游,我能认为你是在损害我的权利么?”
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这次活动办得很大,不少海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捧场,就算偶尔碰到什么大人物也不奇怪。眼前这个青年形容矜贵,语气
疏离而冷傲,他身后的中年妇人也气质高雅,说不定真有什么来头。
男人目光变幻了几下,没再继续打量沈宁,而是把目光投向他身后的乔语颜。似乎是因为她让自己丢了脸,男人面对乔语颜的态度不再像初始那么“温柔”。
“乔小姐,我记得你和高非一起去上美求学,结果高非成为了祝东来大师的徒弟,你却在毕业后离开了学校。”
“哦,没关系,以乔小姐的家世,当不了画家可以来经营画廊嘛。”
乔语颜脸色一变,去上美求学却无法走画家这一道路,一直是她心头的伤痛。男人这时候当众说出来,无异于是当面给她难堪。乔语颜咬着唇,脸色青白。
“请问,您说的高非就是刚进来的时候,在门口的那幅画的作者?”
一个不甚恭敬的男声闲闲传出,站在两位女士前的青年矜持面孔上带着些许轻蔑,淡淡道:
“刚刚拜读过了,也不怎么样,看来就算是大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不过也是,大师挑人的时候大多基本功都不错,怎么能想到他们将来进步平平,徒坏了他的名声呢?”
“你——”男人气愤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看得懂画么?”
“我是看不懂。”沈宁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道:
“那他卖出过几幅画?一幅画多少钱,有一百万么?哦,一百万也太看不起祝大师了,毕竟他的徒弟,有五百万么?”
男人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咬着牙说:“他才刚毕业没多久,哪里能这么快出名。”
沈宁:“是么?我听闻有个叫李昌雅的,前不久在国外卖出一幅画,成交价是一百五十万美元。”
男人压着嗓子嘶吼道:“李昌雅是近几十年都数得上的油画天才......”
沈宁:“我不了解油画,所以是卖不到这么贵么?”
气氛愈见紧迫,就连空气都在对峙的两个男人之间放慢了步调,有经过的人疑惑地扭头看着他们,展厅中维持秩序的保安也有所察觉。
最终还是年纪稍轻的青年退了半步,道:
“这位先生,你是自己离开,还是我让人请你离开?”
......
看着男人灰溜溜离开的背影,乔语颜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她神色复杂地看向沈宁,后者在男人离开后神情也缓和了下来,温柔地看着两位女士,笑起来时脸上露出两个小梨涡:
“刚刚有点没控制好情绪,不会给乔小姐造成麻烦吧?”
乔语颜抿了抿唇,低声道:“没有,谢谢你。”
“哈哈哈小宁做的好。乔小姐虽然能干,但对付男人经验还是太少,阿姨来告诉你......”
商夫人赞赏地看了沈宁一眼,转向乔语颜向她传授对付男人的技巧。这话沈宁就不能听了,吵架也是很消耗精力的,他转到一个休息室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然而你永远都可以相信一个虐文男主的行程表,沈宁才坐下没多久,一个男生就不声不响地坐到了他边上。
沈宁微微一惊,主要是俞静雁显然是很不喜欢他,这要是展白或者杜铭舟,他都能理解,俞静雁的话,的确是有些不明白了。
俞静雁似
乎也看懂了他的想法,冷冷道:“只是其他桌子的人我更讨厌。”
沈宁环视一圈,因为今天才是开展第三天,展馆人满为患,休息室里也都是人,其他桌子上的,不是四十起步的中年商人,就是满脸写着“我是公子哥”的放荡年轻人,相比较之下,他沈宁还勉强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沈宁决定和他保持友好拼桌者的关系,互不干扰。他拿起桌上的宣传册,随手翻开:
“李昌雅是近两年才在油画界崭露头角的天才画家,不只是在国内有名,在国际上也享有名声,欧洲那边誉他为新生代画家领头人物,这在国内是很少有的。不过,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是个华裔,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中国人。”
沈宁翻书的手微微一顿,他只是碰巧翻到了这一页,倒不需要他特别介绍,话说俞静雁他不是不喜欢自己么?
俞静雁再一次看透他的内心,高冷道:
“随口聊几句罢了。”
“你来画展干什么?”他话刚问出,忽然神色一紧,像是怕自己会听到什么毁他三观的回答,神色一紧,道:
“你不会是陪谢寅来的吧?为了陪伴在他身旁,扮演一个夫人角色。哪怕自己根本对油画没兴趣,也要一整天云里雾里地看自己看不懂的画,听别人说自己听不懂的话。”
他的表情就仿佛如果他说“是”,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一般。
沈宁对他并不讨厌,也不想故意恶心他,说道:
“不是,我对油画很有兴趣。”
“真的?”俞静雁怀疑道:“你看得懂么?”
“看得懂啊。”
“真的么?”俞静雁依旧一脸怀疑,他站起来道:“既然你看得懂,那我们一起去看李昌雅的画。
沈宁对这位国内外赞誉的小天才的确有兴趣,就跟着他一起过去了。
李昌雅的画被放在一个单独展厅,可见规格不同,因为成名还没两年,他所作的作品并不多,和他一起展出的还有国内其他大家的画。
李昌雅是典型的新古典主义画派,作品中充满了静谧优雅的美,整幅作品完善度极高,笔触细腻而柔软。两幅画,一位画中少女站在溪边取水,他柔软而又温和的构图几乎是将少女比作精灵,予人强烈的宁谧隽永感。
而另外一幅画则显得更为激烈。穿着骑马装的少女站在一匹骏马身前,她虽然还没有上马,甚至这幅画只表现了她的背影,然而那种即将从画中冲出的强烈的征服欲和决心让人深受震撼。新古典主义追求的是宁静高雅古典,以理性克制感性,这幅画在内涵上已经偏离了新古典主义,但是笔触与少女形体的描绘依然在新古典主义范畴内。
大众将李昌雅评为近些年画技和艺术创造力最具潜力的天才,都是有所依据的。
俞静雁对这两幅画也是赞不绝口,抬了抬下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
“嗯,对。”
沈宁在画前停留了好一会,继续走动观赏其他大师作品。
俞静雁担当了他的导游
,一边看一边兴致来了就跟他介绍。两人相处难得和谐,正要走到下一个展厅,忽然听到一阵喧闹之声。正中的大展厅里,有一堆人围在一起,一个个往里挤,其他展厅的人蜂蜂拥拥地朝那头走去。
俞静雁抓住一个人:“什么事?”
“不太清楚,好像是说有什么大师到了。”
“大师?”俞静雁松开手,国内真正的油画大师只有寥寥数人,这次活动力度很大,请了不少大人物坐镇,就是不知道来的是哪位。
俞静雁不喜凑热闹,只远远地看着。
而那一头,随着秦夫人上前,人群终于分开一条道,人群中央,一个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的老头正对着大家笑。他脸上满是红润,身材魁梧,约莫超过一米八,头发虽然半白,却依旧不改精神容颜。
沈宁犹如被万道闪电劈中,顷刻间不能动弹,回忆像高速运转的涡轮般强硬地挤进他的大脑,让他眼前在短时间内呈现一片空白。
——
“宝宝,来,这是妈妈的老师,就是你的师爷爷,来,叫师爷爷。”
“宁宁,这周去看老师,你记得做完作业啊。”
“老师生病了,宁宁,你乖乖在家,我不能带你去医院,你有什么事都让阿姨及时通知我们啊......”
——
“妈妈。”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