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过......”
“什么?”
谢寅的这位老朋友不仅有医学院博士头号,还专研过医学心理学,他迟疑了会,还是道: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病人的心理情况,他看似乐观,但感觉治疗配合度不高。我在医院见过很多病人,有些人看着配合治疗,但其实内心并没有很强的求生欲望,在重大疾病面前,强大的求生欲是许多药物都无法匹敌的良药。我有些担心你的朋友的心理状况。”
谢寅对此没有任何反驳的接口。现在回忆起来,把沈宁带到这里做检查的时候,他的恐惧不像是知道自己可能生病了,或许生了重病的人本能的恐惧,那更像是害怕被揭露什么。
再联想到他在出现前期症状的时候迟迟不主动就诊,一直隐瞒不说甚至想要逃跑,这已经说明了他内心的想法。
“我明白了。”
医生歉意地看着他:“病人的心理状态只有最亲近的人能够开解,如果他愿意接受心理干预,我们楼上就是心理医疗室。”
......
谢寅回到病房的时候,展白已经回去了,沈宁在丽姨的陪伴下看电视,看到谢寅进来就很高兴地说:
“他说下次带好吃的过来,我狠狠敲诈了他一笔!”
“嗯。”谢寅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坐到他旁边。
男生看起来一点都不为治疗担心的样子,事实上,检查结束后他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又轻松又快乐,就仿佛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从逃避治疗到快速乐观地接收治疗,如果不是他内心转变跟过山车一样波涛起伏,就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变。
“明天出院后你想去哪里?”
沈宁眼睛一亮:“可以出院么?我还以为要一直住到出结果为止。”
“嗯,没关系,明天注射免疫球蛋白后就可以出院,你想去哪里?”
沈宁为难道:“我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只想回家,和谢先生一起看电影。”
谢寅强力无视了他的邀请,抚摸着他的脑袋说:“那我明天带你去看藤光。”
“好啊。”沈宁立刻道:“我也想藤光了。”
第二天中午过后,谢寅果然带沈宁去了马场,藤光在这里被照顾得非常好,她的皮毛顺滑光亮,枣红色鬃毛让她看起来十分帅气。
她还没有忘记沈宁,待沈宁走近后,就温顺地用脑袋蹭他的手。
沈宁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看向谢寅道:“她还没忘记...
我。”
谢寅微笑着看着他:“是,她还没忘记自己的主人。”
因为沈宁身体原因,最终没有骑她。给藤光梳了毛以后,他们又看看了展白送他的车子,那是一台哑光质感的深红色跑车,外形十分酷炫,侧面线条充满了机动美,给人一种宛若坐上变形金刚的超时代感。沈宁一看到车子就恨不得日夜抱着它睡,最后恋恋不舍地被谢寅拽着领口拖走了。
傍晚时分,他们还在港口看到了谢寅要送给他的游艇,游艇仍然在涂装改建中,但那绚丽的外形,豪华的面积都让沈宁发出了乡下人的感叹。
“谢先生,真的送给我么?”
谢寅:“嗯。”
“谢先生,真的真的送给我么?我可以去考游艇驾驶证。”
谢寅:“真的。”
“谢先生......”
谢寅:“你还想问什么?”
沈宁:“......我就是问什么时候能好,麻烦可以给我签合约说明是送我的么?”
谢寅:“......对,是送你的!”
虽然乡下人很扫兴,但晚上的时候他们还是兴致盎然地去了当地的标志性建筑那里,从上往下尽享城市夜景,一边享受美食一边由工作人员帮忙调节望远镜看星星也非常有趣。
一直玩到晚上九点,沈宁还意犹未尽,只是他体力不支,已经开始连连打哈欠了。
半梦半醒间被谢寅牵着手回到房间,沈宁几乎连洗澡都懒得洗了,幸好丽姨放好了洗澡水,他躺了五分钟就连声打着哈欠出来了。
“嗯,谢先生,你怎么还在?”
“怕你又睡在浴缸里。”
“......”
他话虽这么说,却似乎另有用意,沈宁身上披着一件柔软宽松的浴袍,坐到沙发上,乖乖地看着男人。
谢寅走到他身边,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今天开心么?”
沈宁点头。
“快乐么?”
沈宁继续点头。
“你的马,你的跑车,你的游艇,好看么,刺激么?”
沈宁连连点头。
谢寅:“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这些东西就都会属于别人。”
沈宁:......哈?
这转折是万万没想到的,沈宁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脸平静地说:
“你不在了,你的马,你的跑车,你的游艇都会有人继承。你知道马没有主人就相当于失去了她的生存意义,她会被剥夺剩余价值直到完全变成废物直至死亡。展白是不会收回送出去的车子的,所以你的车子大概率会到我的名下,而你的游艇也会回到我手上,我要他们干什么,肯定就处理掉了。”
沈宁:“......”
在沈宁一脸震惊的表情中,谢寅又拿起手机,打开一个页面,扔给沈宁。沈宁拿起来一看,那里面全是富豪圈那些人对今天谢寅陪着沈宁逛了这里又逛了那里,看了跑车又看了游艇最后一起浪漫看星星的嫉妒。
朋友圈一片哀嚎,每一个声音都叫嚣着羡慕。
沈宁莫名有点小...
骄傲。
嗯哼,我的——
谢寅:“这些羡慕这些嫉妒以后也都会属于别人,你死后,我会重新找一个人,他一定比你更乖更可爱,表现出来的就跟简历上的一样。还不会顶嘴也不会阳奉阴违,更不会因为生病让雇主担忧。”
“我们会一起去城市最高大厦看星星,在山顶看夜景,坐着你的跑车和游艇出去玩,夜晚来临的时候我们会......”
沈宁:“......停停停。”
他满脸痛苦地嘶喊:“别说了别说了。”
再说下去这就不是激将法了,我直接一个脑溢血升天给你看。
他一脸扭曲地看着谢寅:“谢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寅蹲下来,目光望着他的眼睛:
“答应我好么,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撑下去。”
沈宁的嘴唇抿紧,他看着谢寅的眼睛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
“可是我很怕疼。”
谢寅:“没关系,我跟你一起疼。”
“可是我还怕死。”
谢寅:“也没事,你死了我就让整个医院的人给你陪葬。”
沈宁:!!!
谢淡定道:“那所医院也是我投资的,我可以让他们全部失业。”
沈宁:“………”
沈宁扯了扯嘴唇道:“谢先生,现在真的不是讲笑话的时机。冷笑话也不行。”
谢寅:“哦。”
沈宁低头玩弄着浴袍的系带,过了会才闷声道:
“我可以,可以为了谢先生试一次,我只试一次,如果这一次失败了,我不会再试第二次。”
谢寅终于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
“好。”
“我们只试一次。”
这一天晚上,沈宁久违地做了上辈子的梦。
梦里面,他就坐在四面雪白的房间里,紧闭着的大门的窗户异常压抑,面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面容扭曲,只从口中发出变调的声音:
“病情复发,恶化......进行第二次移植,尽快做出决定......”
那个比现在还小几岁的男孩恍恍惚惚地回了家,家里面一片空白,冰冷的灯光射在地面,反射出地板的光泽。
男孩走到父母的房间,看着上面的一张三人合照,那对中年男女笑得那么开心,温柔,而他们中间的男生也是那么天真,毫无阴霾。
“爸爸,妈妈,至少你们不用听到这个噩耗了,这或许是你们去世后唯一的好处了。我会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到时候我们在天堂见面。”
——
一地暖黄色的光芒中,男生猝然睁开眼睛。床边男人正沉沉地睡着,睡脸跟醒着的时候不一样,特别的无害也特别的平和。
谢寅说是为了防止他突然晕倒,要时刻看着他,所以昨天晚上他们是一起睡的。(只是单纯的睡觉哦)
沈宁睁着眼睛,用目光描绘着男人的轮廓,这是他从很久以前,那个噩耗之后第一次内心这么平和又充满生机。
谢先生,谢谢你,一直以来谢谢你。
...
为了你,我愿意再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