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零下摄氏度就是零下摄氏度,气候恶劣的本质不变,谢星摇床出门,仍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流翳君被须弥除去,群魔没了头头,纷纷四处逃窜。们寻得仙骨,理所当然到了回宗门的时候。
离开之前,谢星摇提出在朔风城里逛一逛。
朔风城的百姓提心吊胆这么多天,今妖魔出逃,街边终恢复了几分热闹气。昨夜落灯节的盛况未消,们行其中,仿佛头一回来到这座城池。
“……终结束了。”
温泊雪有灵力傍身,不觉得多么寒冷,环顾一会儿熟悉的街角,身旁分明是无比喜庆的氛围,却不为何有些怅然:“这么快就要回凌霄山吗?我们——”
说着一顿,目光呆呆停在一处街边角落。谢星摇顺着视线去,是那家霜花糕铺子。
们不约而同收回目光。
“本来打算去尝一尝北州美食。”
月梵踢开一堆雪,语气恹恹:“但是……今天似乎没什么胃口,许是累了。”
每个心肚明气氛低沉的原因,却无主动提,只能用一句“累”敷衍去。
朔风城东南北纵横数里,一行漫无目的,兜兜转转,居然到了曾经去的卖画婆婆家门前。
这条路被们除雪除冰,通行难度大大减,加之魔族落荒而逃,路行熙熙攘攘,尽是面『露』喜『色』。
谢星摇往手中哈出一口热气,抬眼四周,拉住月梵袖口:“你,那是什么?”
月梵撩眼皮,望见一棵葱茏大树。
北州天寒,大多灵植难以存活,放眼望去,只能见到一簇簇嶙峋枯木。这棵树应是受了灵力笼罩,在大雪纷飞的时节,枝头依旧碧『色』青葱。
除了繁茂的碧绿枝叶,在树干枝桠上,用红绳吊着不少白纸。
“像是许愿树。”
月梵说出心中猜想,迟疑补充:“我们……去?”
绿树立阶梯之上,跨被雪淹没的玉『色』长梯,便能嗅见一股清新叶香。
谢星摇晃眼一瞥,枝头绑着的信笺上,果然写着许许多多各不相同的愿望。
“奇怪,”温泊雪抬头,望向树后的宽敞院落,“这棵树此显眼,我们上次来这里,居然没发现。”
谢星摇笑笑:“当时天『色』晚,就算它是绿『色』,得染上一层黑。”
“后面的院子是什么?”
月梵探头:“这儿有块牌匾……‘凌雪书院’,原来是念书的地方。”
晏寒来没出声,一既往站在角落。
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同一时刻,自书院里走出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少年好奇将几打量一番,从口袋拿出一根红绳,心翼翼绑好手中信纸。
月梵出言搭话:“哥,把心愿挂在树上,是你们北州的传统吗?”
“是以前的古方。”
少年将红绳另一端挂上树梢:“你们是外地?这是很多年前的北州传统,我们相信万有灵,会有神灵栖息在树上,倘若挂上心中祈愿,能被神灵到——这是师傅教给我们的。”
谢星摇一愣:“师傅?”
据她所,若是古时的平常书院,生们大多把老师称作“夫子”或“山长”。比这两个称谓,“师傅”更像是仙门中的称呼。
“对啊!我们师傅很厉害的。”
少年双目明亮,轻轻吸一口气,不顾双颊被冻得通红:“不瞒你们说,凌雪书院里是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生。我们从没了去处,是师傅好心将我们收留,教我们读书写字、修习术法。”
师长师父,不外是。
月梵点头感慨:“你们师傅真是个好。”
少年『性』子单纯,听她出言夸奖,兴兴扬通红的鼻尖,自嘴角咧开一个笑。
然后很快收敛下去。
——书院里本是寂静无声,忽然传来几道清脆低笑。
几个同年纪相仿的女孩结伴而出,路少年身旁,最右边的姑娘微微抬眼,同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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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孩麻雀一般匆匆路,少年深吸口气,释重负。
月梵哼笑:“喜欢那个女孩子呀?”
“没……没有!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心思被一句话戳穿,少年红着脸无措摇头,即便极力掩饰,眼中仍透出几分不舍:“只是她几天前入了剑宗,不久便要离开北州了。”
谢星摇漫不经心打量树上的信笺:“所以你今日写下的心愿,是希望有机会能与她再见啰?”
“才、才不是。”
少年耳根发红:“我希望她万事无忧、在剑宗崭『露』头角。见不见面根本不重要,而且我们师傅说,修真界说不是一个圆,只要有缘,总能相遇的。”
谢星摇原是着树上信纸,忽而目光骤凝,捻其中一张画片。
“修真界……是一个圆?”
月梵心口重重一跳,某个天马行空的猜想浮心头,即便心不可能,却是令她脱口而出:“你们的师傅,是不是一个姑娘,杏眼瓜子脸,很白很瘦?”
少年眨眨眼:“你们……认识她?”
……不会吧。
识海嗡嗡作响,月梵茫然抬眼,见到温泊雪同样呆滞的目光。
再谢星摇,虽然亦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较之们二,却更像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坦然。
温泊雪竭力拼凑好混『乱』的思绪:“谢师妹,你——”
“忽然想来,那天咱们讨论穿越的时候。”
月梵尚未整理好情绪,恍惚间敛眉出声:“摇摇曾经说,比一成不变,她觉得逆天改命更有意思……对吧?”
可当夜的分别来得毫无征兆,绝无时间能让们思考退路,以谢星摇的修为,不可能助那在群魔围剿下侥幸存活。
除非——
心口又是咚咚一敲,月梵有点儿懵,试探『性』开口:“是……白姐送你的碧流?”
碧流石,白氏一族珍藏之,若以灵力将其催动,可凝出一滴结晶,有防身护体之效。
一瞬冷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阳光透缝隙纷然落下,化作满地莹白光斑。树下的红裙少女扬唇笑笑,自储袋拿出那颗晶莹剔透的绿『色』石头。
它曾经被灵力环绕,石中随处可见青『色』流影,而今光影褪去,澄亮得几近透明。
“昨晚时间紧迫,我在云襄即将完成溯时舞祭的时候,把碧流结晶凝在了她心口上。”
然后告诉她,倘若有幸能活下去,不要忘记历史的章法。
谢星摇指尖轻压,手中圆石随之一晃,碧光『荡』漾,倒映出她眼角轻笑:“这回欠白姐一个情。”
她生活在循规蹈矩的日子里,偶尔会不由自主地去想,是否一要遵循现有规则。
迫不得认命,接受一个注死亡的结局,那实在称不上令兴的故事。
昨夜站在冰湖边,谢星摇着阵法亮,在两段时空交错的瞬息,她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她想要一个尝试,一个可能『性』,一个足以破局的赌注。
记载有三百年前历史的古书里写:
妖魔大怒,群而攻。祭司身中数箭,再无生可能,临近绝路,投身山崖之下。
这诚然是货真价实的历史,不只把故事堪堪讲了一半。
山崖幽深,常绝无生路,更何况云襄身中数箭、重伤难医。
直到一缕碧光涌现。
来自三百年后的天阶法宝藏少女心脉深处,为其挡下致命一箭,当她轰然坠落,碧『色』流泻、灵气四,给予她一瞬缓冲。
跨越百年的因果纠缠汇聚,这一次,她并非孤身一。
“所以,”月梵愣愣传音,“白姐送你的碧流石,救了云襄一命……她活下来后,心不能改变历史,是隐姓埋名,来了朔风城?”
“是吧。”
谢星摇踮脚尖,抬手轻轻一晃。
被她捏住的画片,轻飘飘转向所有眼前。
入眼是一幅漆黑夜景,天边繁灯万千,月『色』淡淡,笼上几张再熟悉不的脸。
月梵与温泊雪并肩而立,晏寒来沉默着站在檐角,谢星摇身穿红裙,与身边的少女齐齐抬手,用剪刀手比出大大爱心。
是一切有了合理的解释。
拥有这张相片的,坚信修真界是圆形的。
以及道们一会来朔风城、同她重逢的那个——
唯独只有一个。
“我好像有一点,不,是非常非常饿了。”
月梵由衷开口,神『色』向往:“这么冷的天,既然有胃口,不一去吃火锅吧——绝对不是因为心情好到飞啊,就是吧,走了这么远的路,有点儿累。”
温泊雪激动得呜呜咽咽:“冰冰凉凉的点心不错,我要流心的。”
谢星摇点头:“打雪仗,堆雪。”
晏寒来:……
晏寒来:“少辣。”
修真界广袤无垠,然而若是有缘,无论相距多远,终能再相逢。
北风吹落檐角一堆落雪,少年向们挥手告别,正要转身离去,忽地双眸一亮:“师傅——!”
谢星摇想要一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奇迹。
今来,她赌赢了。
日光凌『乱』,树影斑驳。红裙少女悠悠抬头,瞥见那双明亮杏眼的刹那,扬眉勾唇角。
谢星摇:“一去吃火锅,有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