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暗浮,红缎间影影绰绰,香炉生出袅袅白烟,荡开一片暗香。
谢星摇猝然屏住呼吸,将他搂得更紧。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雪白狐狸耳朵。
晏寒来小心观察她的神色,将力道放轻更多,如同安慰,用指腹摸摸她脸颊。
他同样未经此道,眼尾泛出连绵绯红,琥珀色的双瞳好似映了水光,桀骜难驯的凶戾悄然褪去,只余下惹人心悸的媚。
目光往下,一缕月色盛在他颈窝,在明月洒落的清辉里,是愈来愈浓的桃花薄红。
颈窝之下,漂亮的锁骨轮廓突出,然而在它旁侧,是一道道狰狞可怖的旧日伤口。
纵使时过境迁,无论过去多久,晏寒来曾经的遭遇都不会被消磨。
今时今日,谢星摇很开心,也有些难过。
在原定的命运里,他永远不会拥有所谓“未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被日渐蹉跎,哪怕在生命最后,仍是孤孤单单的孑然一身。
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晏寒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折磨。
觉察她的视线,晏寒来垂眸一哂:“吓到了?”
谢星摇摇头。
浅淡的痛感伴随着难言的酥麻,让她识海中有些迷糊,只能强撑起意识,用掌心抚过他肩头的伤疤。
然后蓦地用力,将他微微向下一压。
晏寒来毫无防备,单手撑住床榻,止住呼吸。
少女纤细的双臂吹弹可破,藤蔓般缠上他后脊。谢星摇没开口,朱唇樱红,落在他身前的一道烫伤。
他明显颤了一下,气息乱作一团。
心口怦怦跳个不停,仿佛随时能冲破胸腔。谢星摇壮起胆子,抬眼与他对视:“不继续了吗?”
晏寒来微怔,鸦羽般的长睫簌簌一颤,头顶一对狐耳亦是抖了抖。
再转眼,他扬唇笑笑,琥珀色瞳仁无声融开,好似噙蜜。
谢星摇被看得心跳加剧,摸了摸他身后的刀疤。
于是春雨渐重,水声渐汹。
狭窄山谷的深处藏匿了一处漩涡,过往之物皆被裹挟其中,徐徐吞没,脱身不得。
狐族少年也不例外。
漩涡幽深,虽是春日时分,却生出暑气一样灼人的暖热。他沉默无言,每一次往前,都是温柔的试探。
青丝垂落,繁复勾缠。入目是浓郁的红,墨似的黑,羊脂膏玉般的白,以及道道荡漾开的浅粉流
波。
一池春水被吹皱搅乱,谢星摇低低吸了口气,发不出声音,指尖用力下按。
风浪愈急,浪涛激狂,狭谷中的浮萍四处零落漂浮,水声被打得支离破碎。
她快听不清自己的呼吸,眸子里沁出浅浅水色。
晏寒来垂眸,指尖拂过她眼尾,小姑娘飞快眨了眨眼,轻颤一下。
他安静笑了笑。
她的脸好红。
鹿眼湿润,漆黑如墨玉棋子,眼底、唇边和脖颈尽是绯红,莹白的皮肤像极月夜白浪,只需轻轻触碰,就荡开柔软的微波。
此时此刻的笑意最能蛊人心魄,谢星摇意识恍惚,右手向上,摸了摸他的狐狸耳朵。
看上去毛绒绒的,其实皮肉十分单薄,她不敢用力,用掌心裹住耳朵尖尖。
她喜欢晏寒来。
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他,别别扭扭一条路走到黑的他,拿着剑意气风发的他,总是把她护在身后的他,还有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他,谢星摇全都喜欢。
能遇见晏寒来,能改变他的命运,真是太好了。
“……喜欢你。”
呼吸紊乱,连带她的声音也又轻又低。谢星摇弯眼笑笑,看着他眼睛:“以后你有我啦。”
晏寒来笑意更深。
力道渐重,狭谷中的巨蟒咬住漩涡。
谢星摇紧张得动作顿住,而他低头,薄唇吻在她耳边。
“别怕。”
热气擦过耳垂,她不由一颤,听见少年含笑的低语:“……它是为你而来的。”
谢星摇:……
谢星摇愣住,莫名想起那夜分化的情景,脑子里热气轰然爆开。
他、他怎么能说这种——
晏寒来轻笑出声:“我也是。”
遇上她之前,他的人生可笑又可悲。
孤立无援,遍体鳞伤,满腔恨意无处发泄,只能在无数个夜晚独自舔舐伤口。
更小一些的时候,他曾夜夜祈求神明怜悯,却只得来无尽痛苦绝望。
直到谢星摇出现,即便知晓了他的一切阴暗与不堪,仍温柔拭去他眼底血迹,轻声道:“我来。”
天道遥遥在上,虚无缥缈,而谢星摇在他眼前。
这是他独享的神灵,他的满目星河,他心甘情愿为之臣服的道。
少年俯身,握住她足踝,向后轻拉。
距离愈近,谢星摇掩住红唇,瞥见一簇雪白。
——狐尾蓬松,缠上她腰身,晏寒来喉音含笑,耳朵蹭在她心口:“摇摇,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