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想到了什么,崔元忽而笑出声来,笑意还未尽数褪去,便强作正经地道出一声:“大黄。”
忽略怀中那只惊起的小脑袋,以及抗议到似乎要将他撕碎的小奶爪,崔元将大黄包进怀中,先是带阿芜于酒肆吃了些酒食,临走时还不忘将自带的酒囊装满。
两人出了酒肆后,便一路乘车打算离开贾市,谁知还未行至宋城门口,便自道路两旁瞧见不少乞讨之人,许是演员的直觉使然,崔元几乎是瞬间便看破对方的伪装。
阿芜想是久不出门,见此情形,忙好意询问:“公子可要施舍些许麦米?”
崔元驱车的动作未有停顿,只淡淡答出一声:“不必。”
毕竟贾市惯有乱象,譬如偷摸抢盗、以次充好、非法买卖等等。也正因此,每个市场中都会有列伍长负责专门巡视治安,这本没什么稀奇。自己就算再乐善好施,也不会将金钱浪费在坑蒙拐骗之人的身上。
回到逆旅后,崔元本打算让阿芜为大黄清洗身子,谁知大黄瞧出阿芜的动作,竟一直绕来绕去不肯就范,甚至见小黑撒欢儿扑进自己怀中,也跟着颐指气使地走上前来,就这样淡淡凝视着小黑,小黑被盯得汗毛直立,不消片刻,便自觉起身离开。
崔元无奈笑笑,只得亲自为大黄清洗,清洗完毕后,正要喂它些生肉,谁知大黄非但不吃,竟还一脸嫌弃地别过头去。崔元尝试着将自己从贾市买回的饴糖拿出,大黄见到饴糖,当真两眼放光地舔舐起来。如此形态,倒像极了一个人。
想起那人,崔元的笑容瞬时淡下几分,将客舍收拾利落后,便独自下楼至前堂,打算向店家打听一下去往兰陵的路线。自上次出狱,崔元的想法便有些不同了,他觉得若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不一定是远离秦王,也可以选择成为秦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不可或缺到,让他不忍心杀掉自己这么个绝世良臣。
如此一来,自己非但有希望拿回那把刺刀,还能灯下黑地持续狗在秦王身边。可他若要做官,只通武艺肯定是不够的,他虽是理工生,可时下的吏治与思想体系,自己了解的可谓少之又少。所以崔元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寻一位良师请教。
千里迢迢远赴兰陵,便是为了那位素有贤名的兰陵令。
对方还有个世人皆知的尊称,荀子。
崔元方拐进堂内,便见一位七八岁左右的小奶娃,正抱着手中的细长画轴,一位位询问厅堂中的歇脚游人,看是否有人愿将画作买下。
崔元好奇步入堂内,店家见他面露疑色,忙好心低声解释道:“此童与其兄长太过心善,自贾市中轻易为人所骗,随身钱囊均被人盗走,如今只得变卖画作凑成盘缠。”
突然忆起离开宋城时那些伪装乞讨之人,崔元不由扶额叹息,他自认心软,未曾想有人比他还要盲目心大。如此想着,崔元耳边蓦地传来一阵哄然笑声。
崔元回身瞧去,只见方才那位卖画换钱的小奶娃,此时手中的画轴已被人夺去,抢夺之人刻意将画轴举至头顶,任那奶娃踮起脚来,如何奋力扑腾都不能如愿夺回。
崔元目露不悦之色,还不待起身,便已有人礼貌攥住抢夺者的手臂。崔元朝来人瞧去,白衣轩然、挺立如松,光是看背影,便觉此人气质卓然,想来定是位望阀高华的世家公子。
崔元眸光微闪,屏息静气间,便听那人娓娓出声道:“吾弟年幼”。
他的声音像是山间初染的淞雾,叫人不自觉也跟着心旷神怡,“还望海涵。”
继续保持着看戏者的状态,崔元正要为其叫好助威,谁知被他攥住手臂的抢夺者,竟当即眼眸一转,嘶嘶乱叫着,直接倒地而去。对方友人见状,更是得理不饶人地揪住那男子的衣襟,“我们好心欲买下画轴,公子怎可以怨报德,重伤我兄长?”
卧槽,碰瓷?崔元一时目瞪口呆,这糟糕的演技真有人会信吗?
/> 孰料那青年见状,竟断断续续地急切致歉道:“是非……莽撞,反害兄台……受伤……”
崔元再次扶额,这傻白甜貌似还带了点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