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彻底清醒过来,身子弹起的瞬间,脑中还一遍遍回响着”兰陵“二字。见韩非被自己的起床动作惊滞在原处,崔元顾不得解释,只重新阖眼努力回忆着梦中的琐碎片刻。
其实离开北地郡之后,他已有许久不曾做过梦了。崔元一直以为是自己远离了秦国,远离了所谓的主线地图,所以才会逐渐淡化了那些光怪离奇的梦境,谁知这次却还是梦到了秦王。
是的,秦王政。
正沉浸在对梦境的追溯当中,崔元却不知怎得,竟直接溢出一阵猛咳。方才注意力太过集中,崔元尚且没有感应,如今回过神来,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头脑都已有些昏昏发沉。
崔元抬手触上自己的额头,确实热度异常,自己该不会是得了风寒?
心中不自觉涌上几分悲戚,崔元正要出声去唤韩非,谁知还未开口,对方便已率先探身同他额头相接。就如火山撞上了冰玉,崔元不由喟叹一声,韩非却因他过烫的体温而慌了心神。
有一说一,韩非幼时虽多受人嘲弄,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总归是被人细心呵护照看的。如何应对风寒之兆,他属实没有相应的经验可谈。
韩非急得眸色泛红,正要出门下山去请医工,谁知身子还未站稳,崔元已先一步扯住他的袖袍,将他直接带回床榻边沿。韩非别过头去,并不敢同崔元对视,声音中亦满是自责与愧疚,“是非……饮酒无度,挤占……阿元床榻,害阿元……风寒入体。”
崔元却耸耸肩,云淡风轻道:“崔某身强体健,这般小病小痛,逾日也便散了。”
见韩非闷不做声,崔元推一推他的肩膀:“崔某如今头昏目眩,便劳烦韩兄帮我将药箱寻出。”
听闻崔元所求,韩非果然利落起身道:“何处?”
崔元面上浮起几分笑意,先是指导着韩非自书柜底层翻出一只木制药箱,借着便取出一副驱寒药剂,辛苦韩非交由阿芜煎煮看照。阿芜听闻崔元偶染风寒的消息,怀中揣着药包便趋步踏入门中,见崔元并无大碍,方开口关怀道:“公子想吃些什么,阿芜一道为公子送来。”
崔元笑称家常便饭即可,阿芜闻声也不多言,忙提衣出门煮药熬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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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元却拧眉推拒道:“小病罢了,怎能劳韩兄因此耽误课业?再者昨日你我将将被罚,今日便双双告假,未免有些不妥。更何况韩兄若去听课,还可将每日所学要义摘录于纸上,带回供我研读,如此岂不两全?”
韩非本是试探性询问,见崔元连声拒绝,这才勉强作罢,只用了些麦饭便匆匆赶去草堂听课。韩非离开不久,阿芜便已将药汤及朝食尽数端进室内,瞧着竹笥中荤素搭配的营养早膳,以及知他怕苦而刻意放了麦糖的浓黑药汁,崔元突然就有些叹息。
女子的心思总是细腻温柔,可他却是一块坚不可转的磐石。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对方看作自己的家人,在她寻到自己的幸福之前,许她平安周全。
在阿芜注视下用过饭食与药汤,阿芜俯身收拾时,崔元瞧着陶碗中残余的几许麦粒,终是忆起自己早前还曾思虑过重新打造石磨之事,只是一直忙碌于造纸与求学,未曾得空制作。
如此想着,崔元先是托阿芜将白纸取来,接着便半倚在身后的枕芯上亲手画着草稿。
张良闻声赶来时,见崔元正认真勾画着什么,忙将圆滚的小脑瓜凑上前去观摩细看,声音中饱含好奇与疑惑:“先生在画何物?”
崔元敲敲他的脑门,毫无保留道:“石磨。”
石磨?张良眸中兴奋之色愈显,“先生又要做些新鲜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