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面前, 有一条长长的货柜,大约有半人高,正好可以挡住他们的身型。
并且这个柜子里有几个可以看出去的小孔, 正好方便他们蹲着观察外面。
能看到小孔的几个人捂着口鼻, 朝外面望去。
视野被小孔切割成小范围的圆圈,能看见的区域并不多, 但是已经足以看到那面已经充满裂纹的玻璃墙。
几只魔怪趴在墙上,在正午的光线下, 模样看上去格外地清晰。
他们甚至能看到魔怪朝上翻起的尖牙上, 还挂着的红色血肉。
魔怪鼻子上的黑色小洞上,黏膜在不断地蠕动, 像是一只正在呼吸的软虫。头顶上的两只眼珠在不停地转动, 扫视着超市一楼里的情况。
正在这时,其中一只魔怪的眼珠转向了柜子这边,似乎透过那个细小的空洞看到了躲在其中的他们。
躲起来的人中, 有一个看上去水肿的女人, 她的位置正好就对着这个小孔。
在魔怪眼珠转过来的瞬间, 她与魔怪的目光对上了。被那双浑浊的怪异的眼睛注视着,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是捂着嘴, 但是她依然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音。
就在这瞬间, 外面的魔怪全部变得暴躁。
它们开始疯狂地拍打着那些看上去马上就要碎掉的玻璃窗户, 发出哐哐的声音。
与此同时,更远处的, 有其他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一群动物在奔跑。
水肿的女人已经吓得停止了呼吸, 直到过了几十秒, 她才忽然缓过来, 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看向旁边,和她躲在一起的同伴们,有人用怨毒的目光看着她,有人则面带同情,还有人则微微摇头。
但是所有人的眼底都拥有同一种情绪。
绝望。
他们对活下去已经不抱可能。
永远都没有办法从这里离开。
外面那些新出现的声音,都是来自废墟中的其他魔怪。
它们受到最先靠近超市的几个魔怪制造出的声音吸引,于是蜂拥而来。
那层玻璃在这三个月中已经经历过太多,不足以再支撑一次这么多魔怪的同时进攻。
虽然他们已经足够小心,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多数时间都是靠手语交流,或者是贴面说悄悄话,但是无论如何,都会被那些听力灵敏的魔怪听见。
这三个月里,他们也尝试过离开这个超市。
可是一出去,就是随时会从天而降的魔怪,以及满目疮痍的城市。
收不到任何的广播信号,也没有任何人来救援。
他们靠着超市的食物抗到今天,已经是极限了。
虽然是因为那个水肿女人发出的声音,让他们遭遇了这次危机。
但是就算不是这个女人,也会因为其他的事情。
比如超市的膨化食品因为炎热爆炸。
比如某个在地震后原本就不稳固的建筑结构垮塌。
每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以后,都会引来一大群魔怪对着玻璃门大肆拍打。
还有最危险的一件事。
那个水肿的女人,是一个孕妇。
并且在这几日,她已经进入临盆期了,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
正在这时,孕妇的肚子突然产生了剧烈的疼痛,她低头看向肚皮,薄薄的衣服下,能够看到有什么在蠕动。
她忍受不住张开嘴,就在她叫出声的那一瞬间,旁边的男人将手臂伸到了她的嘴里。
男人的右臂被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渗出淡淡的血。
孕妇面色惨白,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泞在一起的头发往下流。
外面的魔怪敲击了一会儿,因为没有看到人,所以声音慢慢减小。
但是它们依然在附近寻找,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此时孕妇的羊水已经流了一地,所有人都问道这股味道。
包括外面的魔 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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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妇右边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应该是公司白领,身上还穿着职业装。原本应该是非常精干的形象,但是经过三个月的时间,她的白色衬衫已经变成了褐黄色,脸上也十分疲惫。
她对其他人打着手势,示意他们孕妇正在生产,需要一些帮助。
其中一个在最边缘的女生见状,一点一点地从柜台下爬出去。
她全程匍匐前进,全程都注意着魔怪有没有回头看向超市。
如果魔怪转过来,她便立马停止动作,将自己藏在货架后面,或者是盆栽盆后。
好在她一路顺利,进入了魔怪们的另一个视野死角。
这里的台子上,放着一些他们准备好的工具,还有酒精纱布之类的珍贵医疗资源。
她将这些东西装进一个布口袋中,尽量减轻东西之间的摩擦,还带上了一把剪刀,最后塞了一个枕头在里面。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魔怪,此时魔怪又散开了一些,她趁机矮身从玻璃窗后跑回去。
有惊无险地回到柜子后面后,她轻轻将那些东西拿出来。
枕头替代了男人的胳膊,被孕妇咬在嘴里。
他按住孕妇的身体,不让她挣扎。
那个白领,则用酒精给自己擦了一遍手。
她深呼一口气,分开孕妇的腿。
正在这时,旁边的其他人开始打起了手势。
然而他们并没有受过专业的手语训练,根本没有办法传达复杂的含义。
其中一个看上去肥头大耳的男人,在面前的柜子里摸到一支笔,然后快速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写字。
[她的孩子生下来后会哭。]
[你们不要命了吗。]
那个娇小的女生也拿出一支笔写道。
[难道孩子还能塞回去,一年半载后再出来?]
大肚男见状,又唰唰地写起来。
[你们要拉着这么多人陪她送命?]
[我不同意,其他人呢?]
[我们投票,如果同意她生的人多,那我也无话可说。]
[如果不同意她生的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