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赦和程晓华都对沙包突然变得非常温顺的行为感到疑惑。
程晓华初生牛犊不怕虎, 还伸手在沙包上面摸了一下。
沙包原本开头的金属片顿时收缩一瞬,似乎并没有反对程晓华对它的抚摸。
“余叔叔, 我觉得它刚才并不是想要伤害我们。”程晓华说。
余赦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沙包对他太过热情,已经用底下那条长长细细的枝常住了余赦的手臂。
“城主大人,鄙人来晚了。”赛科利的身影突然从远处狂奔而来。
“小华,你为什么不告诉鄙人城主大人要到这里来?”赛科利转头责备自己的学生,“这么多的灰尘,万一弄脏了城主大人的衣服——”
“好了, 赛科利,你就不要大惊小怪的。”余赦拍了拍程晓华的肩膀说, “是我让小华陪我过来的,要埋怨就埋怨我吧。”
“鄙人怎么敢埋怨城主大人!”赛科利连忙鞠躬道, “一切都是鄙人工作上的失误,鄙人愿意接受城主大人的惩罚。”
“那你把这东西从我手臂上拿走。”余赦抬起右手。
沙包依然紧紧的缠在他的胳膊上, 并且还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就像动物在摇晃脑袋一般。
“城主大人,这是地下城仆从们的宠物。”赛科利说,“大约是这个区域当初封闭的时候留下来的, 依靠着恐惧之源的力量活到了现在。”
“宠物?”余赦垂眸看了一眼沙包, 沙包对他张了张皮表的金属片, “这究竟是什么生物?”
“这也是魔怪的一种,不过性格比较温顺, 可以被降服和训练。”赛科利说。
温顺......
余赦想起沙包扑过来的时候,如同一颗流星, 并且浑身长满了钢刀的流星, 半点没有感觉到沙包的温顺。
只是想到地下城中的仆从如果都和赛科利以及奎纳相似, 他们饲养的宠物长成这样,也并不是件无法理解的事情。
“城主大人,它看上去好像很喜欢你。”赛科利说完,沙包透明的,舌头又在余赦的脸上舔了一口。
“它再喜欢我我也吃不消。”余赦抬手擦掉脸上的口水。
“这样它交给鄙人吧。”赛科利说着,抬手伸向沙包。
沙包最初十分抗拒,在赛科利的手伸过来时,不断往后躲。但它最终没有反抗过这个地下城中最优秀的执事,乖乖的被对方捉到了手上。
余赦看到赛科利将沙包底下那细细的长枝卷起来,然后将长枝和沙包主体一起揉了揉,就像揉一个面团似的,越来越小。
最后沙包变成了一坨圆圆的小球,被赛科利体面地装进了燕尾服的口袋中。
“城主大人有鄙人继续带您参观这里吧。”赛科利朝他鞠了一躬,伸出一只手指向旁边的楼梯。
“这里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余赦问道。
“用来作为仆从们的休息区。”赛科利说。
“都是像你和奎纳那样的仆从吗?”余赦问道。
“不,鄙人和奎纳都有单独的居所。”赛科利摇了摇头,“在这里居住的基本上都是普通的地下城仆从。”
“有一部分是魔怪。”赛科利补充道,“绝大一部分。”
“地下城中竟然会有这么多魔怪的存在?”余赦放眼望去,第二层到房间足足有一百多个。
还不算第三层的房间,以及每个房间中都可以供几个仆从休息。
“看来曾经的传言是真的。”余赦喃喃地说,“地下城中果然有数不清的魔怪。”
“您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赛科利语气显得有些骄傲,“实际上除了这里,还有更多的休息区。”
“地下城最辉煌的时期,就是一座完全的城市。”赛科利说,“当时分为了内城和外城,所有人恐惧后裔都居住在这里。只有最优秀的,才能进入内城服侍城主。”
“这里是内城吗?”余赦问道。
“这只是内城的最中心区域。”赛科利说,“在这里居住的仆从都是为了让整个内城能够完美运行,由鄙人亲自挑选的。”
听到赛科利的话,余赦不禁想象起地下城最辉煌的时期,这里究竟有多么的繁华和热闹。
“那些仆从们呢?”余赦问。
“并不是每一个都和这个小家伙一样幸运。”赛科利说,“从斯坦斯大人沉寂以后,至今已经有四千年。没有能够获取恐惧之源的渠道,被困在房子里的仆从们只会在沉睡中慢慢变成灰烬。”
余赦哑然。
昔日的辉煌不复存在,如今被蒙尘的雕梁画栋之下,只剩 下空荡荡的走廊和房间。
“或许依然有幸运儿。”赛科利说,“鄙人打扫的时候,会特地留意的。”
“好,如果还有幸存者,让他们来见我。”余赦点点头。
[主人,您现在越来越有地下城城主的风范了。]
系统突然在余赦的脑海中说道。
“我难道不是一直都有?”余赦打趣地说,“如果没有,我又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我是指主人您越来越自然了。]
[您一开始并未将自己当做地下城的主人。]
[但是现在您变了,您不止将地下城视作一个工具。]
“我变了吗?”余赦心中暗想。
诚然他刚开始和系统说的一样,只是将地下城当作一个可以随时存取东西的、可以保住性命的工具。
但是在不断解开地下城中尘封的历史后,他的确有了变化。
余赦很难用一个词形容他对地下城的看法。
但是地下城的确如同末世后的一个家。
他开始对地下城有了归属感。
在最初和邪神相遇时,他不断地想要逃离地下城,但现在他却不再恐惧这里,也不再恐惧那座宫殿的深处。
或许是因为这位初代城主的神秘面纱在他面前逐渐解开,所以让他的恐惧感淡化。
“等等。”
余赦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赛科利说:“我有些事要先离开一会儿。”
赛科利并没有因为余赦突兀的话产生波动,规矩地对余赦鞠了一躬:“您请便。”
余赦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赛科利和程晓华的面前。
他通常不会使用这个随处转移的权限,但现在是例外。
面前这扇极少被推开的大门像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保镖,忠诚的守卫着门后的秘密。
余赦推开门,来到水晶棺的面前。
除了一开始,后来每一次到这个房间汇报时,他很少走近水晶棺。
在不可言之域看到邪神,和在水晶棺中看到邪神是两种感觉。
不可言之域中的邪神,有一种虚无缥缈之感。余赦可以把祂当做幻象,当做一个历史的投影。
但是水晶棺中的邪神却是真实存在的。手指可以感受到祂皮肤冰凉的温度,头发丝绸般的触感。
这样的邪神有一种虚弱感,祂是不完美的,也是不完整的,等待唤醒和救赎。
“我想见你。”余赦手上抱着那两块他收起来的石板说,“我想问你关于石板的问题。”
瞬间,他的脚下一空,整个人猛地下坠,周围的一切变得如梦似幻,直到身下一道柔软的触感,将他的路线拦截。
周围都是如同薄烟的轻纱,朝着同一个方向不断起伏。与此同时,一股不同于鲜花香味的梵香,充斥着他的鼻腔。
余赦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身下是柔软的枕头和被子。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轻巧悦耳的风铃声,温度暖和适宜,舒服得让他顿时陷入困倦。
邪神侧躺在床的另一端,一只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头发。
“扰人清闲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邪神说着打了个哈欠,但即使做这样不优雅的动作,祂看上去也依然引人注目。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余赦顿时忘记了此刻的处境,忘记他和邪神躺在一张床上,“这两块石板,你认识吗?”
邪神只是看了他一眼,突然转过身,背对着他陷进了枕头中。
余赦:“您不愿意回答我,为什么让我进来?”
“知道用敬称了?”邪神的声音传来,但是身体却一动不动,就这样已经完全睡着。
“......作为伟大的神明,您的度量应该不止这么狭小。”余赦没想到邪神会在这种细节上斤斤计较,无语地说。
“很显然,我就是这么的睚眦必报。”邪神说着,突然挥了挥手,余赦抱着的两块石板从他手中挣脱出来,飞向了这间屋子的一角。
“?”
“我困了,陪我睡觉。”邪神说,“等我醒了再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