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利, 你清醒一点?”加西亚掐住了他的肩膀,刚刚无意中撞到了不少地方全身上下隐隐作痛。
但是玻利瓦尔根本没有听见。
加西亚的表情一点一点淡下去,他放开玻利瓦尔, 任由他将桌子上的东西横扫到地上,然后扬手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这一下非常重, 玻利瓦尔的头都偏过来了。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口腔擦到牙齿的剧痛,满口咸腻的血腥味蔓延上来。
整个包间终于安静下来,只有满地的碎片残渣昭示着刚刚的混乱,周围有细小的火苗哔啵作响。
大风卷着焦香味从楼上飘下来。
那个炸弹袭击的地方非常凑巧。
玻利瓦尔整个人呆在原地, 满脑子胡思乱想, 在这个一团乱麻的时候,他竟然清晰地记着, 那个方位是储藏油料的仓库。
好消息是应该没有直接人员伤亡,坏消息就是现在的样子。
在大量易燃物的帮助下,楼上的火迅速蔓延开来, 从四楼爬到三楼, 爬到自己所在的屋子, 火苗从墙壁上的藤蔓蔓延过来, 一直顺着窗户点燃了窗帘。
艳红的火舌携带着滚滚浓烟,屋子里的气温一下子升上去,左右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声, 男人的呼喊声,骚动声,还有地方坚持不住, 塌下来的咔嚓作响。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 在外面的飓风配合下, 整个屋子都被大火包围了。
加西亚就站在他的对面, 面无表情地看着玻利瓦尔。
玻利瓦尔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全都是灰,还有不少蹭上的酱汁和被碎片划破的细小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您在愤怒什么?”加西亚忽然开口,他问道,“钱可以再赚,屋子倒了可以再建,你看谁不顺眼,就可以干掉他。”
“您的理智和从容呢?”
是啊,我为什么如此暴躁慌张?
我为什么如此不理智?
“你说得对,不就是一个餐厅么?不就是又一次和爆炸擦肩而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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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了一下嘴角,玻利瓦尔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之前不也都这么过来了吗?”
天天睡在炸·弹上,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在面对组织成员的时候,我不也表现得很好,一直没被人发现不对吗?
在快闪运动中心的时候,我不也是顺利忍了过去,处理好了炸弹吗?
短短不足五个月,我经历了比之前二十五年还要多的血腥和生死危机。
我的生命就好像一条线,荡荡悠悠,挂在悬崖边,被吹风吹得摇摇欲坠。
他想起格里德卫生间里面汤姆森青紫色的脸;想起学生酒吧外面马丁被碾成烂泥的尸体;想起小乐乐的夜晚,库拉索满是鲜血的脸;想起从洗浴俱乐部里抬出来的,一具具被鲜血染红的、属于普通人的尸体。
他想起珍妮恶毒扭曲的面孔,想起快闪员工毫不留情杀人的样子,想起瑞秋肆意快活、完全看不出端倪的自在,想起虎克谄媚势利的表情,想起那些警察的套话和虚伪。
种种让人崩溃绝望的瞬间,我都一一咬牙坚持过来。现在回想简直感动到落泪,自己当初为何如此麻木而又坚强。
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算什么,但是那些小事都堆在一起,滚雪球一样的向你涌过来,就是让人窒息的压抑。
炮灰和配角的命运,比蚂蚁还要低贱。
& nbsp;说死就死,说没就没,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这个世界从根子上烂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如此轻视生命,如此漠然,因为一点小事就可以痛下杀手?
为什么意外事故就好像死神来了一样,永远缠绕着你?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玻利瓦尔的嘴角拉平,拉平,语调颤抖。
玻利瓦尔觉得眼睛有点酸。
他来到这里之前的生活非常安静平和,连当街抢劫都没遇见过,说到血腥事更是连只猪都没杀过,也不是什么警察、法医等敏感特殊职业,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老实巴交的小商人。
天知道他刚确定这里是柯学世界的时候,是多么慌乱。他只是比较能忍,能够暂时压制住自己的糟糕情绪,努力寻找一条生路。
他一直在安慰自己可以的,我足够冷静,足够聪明,还有一点点小能力,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难题都可以解决。
但现在告诉他,告诉他!天降炸弹该怎么解决?
他在屋子里坐着,忽然一架直升机开来了,丢过来一枚导·弹,他要怎么防御?
这件事情就好比苏某某的战斗·飞机迫降荒野,压塌了木屋,压死了在里面睡觉的平民一样可笑。
生路在哪里?我不是柯南,我不是主角,属于我的活路在哪里?
玻利瓦尔的眼泪忽然掉下来。
之前在剧场版看到对方开着直升机轰炸电视塔、轰炸摩天轮他只觉得惊愕,但现在他带入了受害者,便是满满的绝望。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未来某一天走在大街上,会不会再次来一颗导·弹从天而降把你平了,那一刻会不会像这一次如此幸运,和自己擦肩而过?还是直接砸在自己身上?将自己变成马丁那样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