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停留一会儿。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问。
钟长诀的手停住了,语气有些疑惑:“你不记得我把你扔进海里,还拷在床柱上了?”
“我是说现在。”
钟长诀沉默有顷,开口道:“你大概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祁染当然记得,海中的对话,林间的对话,做出的承诺。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补偿,是最低限度的尊重,可从钟长诀的角度看,这是世间唯一的理解与懂得,近乎奇迹。
祁染想,自己不过占了全知视角的便宜,其实根本没做什么。
他笑了笑,那笑容几乎是凄凉的:“你还不了解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等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等真相曝光,等面前人想起过去,他就会失去一切。这眼神,这温暖,这全心全意的关注。
心脏忽然紧缩,胸口传来一阵疼痛。然后,他脑海中响起一个小小的、近乎祈愿的声音。
也许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那屏障是坚不可摧的,过去两年半,这个人都没有想起来,凭什么以后就会想起来?
他可以继续现在的生活,享受信息差带来的福利……
念及此处,祁染的手颤了颤。
不,这太无耻了。他曾经做出的事,即便对方忘了,他难道可以轻轻揭过,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的目光又沉重起来。
钟长诀皱起眉头,良久,祁染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你会背叛我,站到我的对立面吗?”
祁染吃了一惊。对方脸上的神情告诉他,这个问题是认真的。
他摇了摇头。
“你会违背承诺,离开我吗?”
他又摇头。
身边人叹了口气。“那就够了,”那个声音说,“你陪在我身边,那就够了。”
祁染皱起眉,这要求实在太简单了,他替面前的人感到不满。
“你很喜欢给自己添担子,”钟长诀说,“每次你看着我,就好像我的命运也压在你身上,就好像你要承担两倍的过去和未来。”他的手落下来,放在祁染肩上,“用不着这样,你只需要对自己负责,每个人都只需要对自己负责。”
祁染张开嘴,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他说,“但如果与我有关,那大可不必。”
祁染抿紧嘴:“你都不知道是什么。”
“你在顾虑这件事,比你顾虑的内容,更让我抓狂,”钟长诀说,“就算为了我,也别再这样了。”
如果那些令人费解的矛盾,那些迟疑和闪躲,都是因为那个顾虑。他宁愿祁染是个无耻的人。
祁染望着他,久久不言。
钟长诀大概不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在知道真相前,他就先原谅了他。
祁染不敢接受这一原谅,毕竟他还没真正恳求宽恕。与不知情的原谅相比,面前人在理解他、回应他,更让他动容。
他对故去之人是长久的单恋,是夜深人静的思念,是没有收件人的信封。
而现在……他能将它投进邮筒。他知道每一丝牵挂都有归宿,每一次呼唤都有回响。
他能陪在他身边。从他还在方寸之大的盒子里开始,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