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一处花木繁盛的院落里,透出浓浓的药香。
贾敏透过窗下斑驳的竹影,怔怔的看着远处蔷薇花蔓下正在荡秋千的女儿,看的时间长了,只觉眼睛干涩难耐,却是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大丫鬟锦绣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她看着形销骨立的贾敏,心惊之余,更是温柔小意,她轻声细语道:“太太,该吃药了。”
贾敏闭目合眼,声音干涩无力道:“锦绣,若是我去了,你会代我看顾黛儿吗?”
锦绣端着药碗的手一颤,强笑道:“太太您说什么呢?由您自己护着小姐,哪里用得上奴婢?”
贾敏自顾自道:“是了,你本就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是我这些年强留你在身边,以至于你错过了好几门亲事。等我死了,没有我拘着你,你自是要自奔前程的。”
锦绣听闻此话,连忙跪下低头不语。
贾敏继续道:“可怜我的黛儿,待我去后,也不知道她身边还能有几个真心待她的?做母亲的生前不积阴德,死后作鸟兽散也是报应的,只是苦了我的黛儿了。”
贾敏说了这许多,锦绣只是一味的闭口不言,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片的木然,她就知道自己方才这一番话是白说了,若是她当真就这样死了,想必锦绣是不愿意继续服侍林黛玉的。
可是,除了锦绣,原本积年伺候她的老人早就被林如海放的放,撤的撤,卖的卖,已经一个不剩了。现在,锦绣不愿意代她护持女儿,她还能留给林黛玉什么呢?
想到这些,她原本就死了一半的心此时更是灰败了几分。
她疲惫道:“药放在那里,你出去吧。”
锦绣依言放下药碗,暗中搓搓已经被烫的通红的手指,规矩的福了一福身,倒退着离开了。
来到阳光下,锦绣不妨被幌了下眼,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慢悠悠荡秋千的小姐,又半转身看看遮在阴影里的太太,心里一阵快意涌上心头:任你生杀予夺又如何,等你死了,就该轮到你的女儿了!
当真是老天有眼,报应不爽,先是养不活小少爷,现在又养不了大小姐,合该你死后下地狱,为你的自私凉薄赎罪呢!
等一路走到厨房之后,正在杀鸡的婆子一抬头看到她,惊讶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了?”看这哭的架势,竟是连眼泪都不能擦了。
锦绣被她一问,方才察觉自己早已泪湿满面。
她胡乱擦了一下脸,哀痛道:“过两日就是我爹娘兄嫂的忌日了,我也不能给他们烧些纸钱,只能掉两滴眼泪,也好让他们知道我的孝顺了。”
杀鸡的婆子手上一顿,脸上浮现不忍之色,又劝慰道:“现在,太太身边哪里能少的了你呢?等太太好上一些,你再请假好好的祭拜也不迟。”
另一个婆子“呸”了一声,不屑道:“这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上赶着去伺候呢,偏偏离了姑娘就不行,要不是她非要你伺候,不让你出去,你娘早就拿着你的钱去买药治病,你哥哥也不至于就这么死了,可怜你嫂子跟你侄子......”
杀鸡婆子忙喝道:“噤声,你作死呢,姑娘还在这站着呢,你说这话岂不是掏她的心窝子。”又对锦绣赔笑道:“咱们没啥子坏心,就是觉着姑娘可惜罢了。”
锦绣苦笑道:“婶子们的好心我岂有不知的?我也是觉着难过,总是笑不起来罢。”
说罢,端着早就准备好的银耳莲子羹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因她而来变得安静的厨房里陡然热闹起来。
锦绣祖籍苏州,她虽然是被父母卖进林府的丫头,但她的父母并不是不爱她,相反,她的父母正是自觉养活不了她,才多方打听,货比三家之后亲自将她送进林府。卖的时候也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