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和从前一样,只是做了一场火焰穿身的噩梦。
可那并不是梦。
她确实被奇异的黑色火焰带进了时空隧道。
李清河放下手,定睛打量陌生的四周。她身上穿着不属于她的绢衫, 被褥周围被御簾贴心严密地遮好。虽然安静昏暗,在这天气却未免有些过于封闭闷热了些,估计这就是让她在梦里被火烧火燎的罪魁祸首。
从御簾上竹片与竹片的缝隙之中, 隐隐约约地透进烛火。
李清河起身卷起竹帘,挂在上空的龟丸钩子上,高灯塔的烛火顿时柔和地洒满里间。她站起身, 将横挡在里间前方的唐绘鸟画屏风挪开, 没了阻隔, 清晨舒适的清新空气毫无阻碍的抚上身体。
外间的円座、鏡台、畳、灯台摆放有序, 黑漆描金的螺钿镶嵌二階棚铺设绿色唐花文锦, 锦上放置着红漆落兵台。落兵台上,她的吞虹正安静地躺着。
与华美恢弘、设施精细的本丸相比,这里显得古朴素洁了些。
也更原始。
也更……像大唐。
李清河一转身,就看到放置在离御簾不远处、漆缘籧篨献物台上的衣物。此间主人很细心,将她身上所带物品一一排列整齐,端端正正放在浆洗过的衣物上面。
她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自己穿的那件青色圆领袍。大概是经过战斗之后破烂不成样子,被主人收走修补了。屋子里只有献物台上近似唐装的公卿女子细长衣。
李清河翻了翻那摞左一件右一件、里一件外一件,一件还要叠一件的衣服,露出嫌弃的表情。
她褪下湿透了的绢衫,用搭在泔坏边缘的绢布拭净身上的汗,就着银漆盆里的水洗了洗脸。勾出一件月白小袖,套入丝绸浓垮,再着一层芳色二重小袿,系紧红色当带。想了想曾经翻阅过的关于日本繁杂的服饰礼仪的书籍,又随意披了一件青海波纹色打褂。
过了一会,金银浓彩的衵扇从缝隙伸出,挑开了厢房的幔障。李清河提着枪从里走出,随意挑了一个方向,信步走在游廊间。踏过连接宫院之间的打桥,对面院落正前方有座露台,正好对着曲水庭园。
庭园内堆土筑做假山,缀以石组、树木、飞石、石灯笼。悬泉瀑布,嵯峨山峰,自然融于一方庭院中。红色的桥梁点缀在曲水之上,架设于两团葱荣绿意之间,幽深清静。
像,真是像。
开阔处明媚的日光洒在脸上,加上舒适的温度,她不由得惬意眯了眯眼。
而从前殿走来的男人一抬头,就看见南面栏杆边、站在飞檐翼角下眺望筑山庭的长发女子。眉目清朗,神情恬淡。形相清癯,丰姿隽爽。散开的浓黑长发在微风中拂动,修长的白皙脖颈被阳光模糊了边缘。如同药师寺收藏的日本神功皇后像,端庄俊美得夺人呼吸。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穿着海昌蓝色凸纹纱、三重窄条纹缝腋袍服,头戴冠帽的男人轻敲手中蝙蝠扇,发自肺腑赞叹。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清河承了下句,偏头看向目光灼灼却不含冒犯,色若春晓,清雅出尘的来人,不由得微微一笑,衵扇点点旁边的栏杆:“碧水浩浩云茫茫,美人不来空断肠。”
“……我斗胆揣测,您在期待我的到来。”
来人毫不掩饰被这友善的揶揄噎住的表情,苦笑着接受邀请,步入游廊,边走边说:“这倒是受宠若惊了。请恩许我这就扫出一片石,加挂翠幕,备好壶觞。”
“丰盛肴馔倒不用,”李清河看着形貌昳丽,走起路来却带着阳刚之气、身躯凛凛的清举男人,狡黠地眯起眼,“只要朝露润花尽开颜,就足够心悦了。”
“……这位大人。”公卿男子在李清河身边站定,身姿笔直,俊朗脸上无可奈何的苦笑更深,“请高抬贵手,不要挤兑我了。”
“这位大人,”李清河学着对方的语气,轻声哀叹,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愁苦:
“可是花上露光辉熠熠,叫我切莫去赞叹,不是太过残忍了吗?”
两个人一同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噗。”
“噗。”
竟不约而同地朗声开怀大笑。
“可莫要继续了。”李清河忍俊不禁,“我可烦那咬文嚼字引经据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