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城极大,道路宽阔,纵横交错,道路两旁建筑林立,还有青砖砌成的花坛。此刻早市快开,不少小商贩已经聚集在南城边开始支摊,食品和花香脂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蒸腾出淡淡的雾气,是最令人熨帖的人间烟火气。
楼冥坐在马车上,看着四周风景,向来冷稳沉着的他面上多少有些激动流『露』了出来——他也才16岁,还是第一次离开云镇,看到不一样的世界总归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在询问了一众路人之后,过了半个时辰,卯正二刻,楼冥终于把马车驶到了江府前门边。
这会,楼冥终于扭头探入马车内,低声叫醒了江饮玉。
其实江饮玉方才就快醒了,只是确实还困,他闭着眼靠在车壁上晃晃悠悠,感觉面前蒙了一层淡淡的纱一般,很是舒服,便没舍得起来。
这会楼冥一叫他,知道要办正事了,江饮玉倒是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掀开车帘,朝外望去——江府的红漆大门就在面前,两个大石狮子伫立在门口,鎏金匾额上“江府”两个大字异常沉稳古朴,深宅大院的气息扑面而来。
凝视了片刻江府的大门,江饮玉没有下车,只对楼冥道:“帮我去敲个门,就说七少爷回来了,麻烦通传一声。”
江饮玉一说话,楼冥立刻就去了,丝毫没觉得被折辱,而江饮玉这时又落下了车帘,坐在车里,等着。
江饮玉虽然来自现代,但星际也是帝制,他很明白这样的大家族是最讲究尊卑礼数的,而他既然要打脸,就不会急着送上门去揪着人的脸打,这样不仅容易自『乱』阵脚,还会被对手抓住把柄。
倒不如先以不变应万变,看看江家究竟是什么情况再应对。
思索间,江府的大门已经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探出一个年轻小厮的脸,皱着眉头一脸傲慢道:“一大早上敲敲敲,敲什么,你谁啊,做什么的?”
楼冥没想到江家小厮都是这般德行,脸『色』变了变,神情有些难看。
但想到江饮玉还在马车上等着,他还是强忍下了心头的不悦,准备说明来意。
> 可还没等楼冥组织好语言,那小厮竟是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衣服,便伸手一推他:“滚滚滚,哪里来打秋风的臭小子,咱们这是江府,不是什么善堂,你找错地了!”
说着,那小厮的手又揪上楼冥的衣领了,还伸拳想去打楼冥。
楼冥没想到一个小厮竟然猖狂成这样,一时间都没来得及招架,竟是被推了个趔趄。
小厮得意了,还想伸手打人,一道鞭风“啪”的一声便凌厉而至!
这一鞭正中小厮侧脸,从他眉心到耳根狠狠拉下一道血痕来!
小厮嗷地一声便被这鞭子掀翻了出去。
小厮捂着脸,一脸恨意地起身想要骂人,但在对上一双熟悉却又清冷锐利无比的桃花眼时,他骤然便打了个哆嗦,喃喃道:“七、七少爷……”
江饮玉面无表情:“开门吧。”
江府门风败坏成这样,连下人都如此,看来一会估计是不能好好说话了,既然如此,江饮玉倒也不必再客气。
对着江饮玉,小厮又气又痛又敢怒不敢言,只能用眼神狠狠剜了一旁的楼夜一眼,将大门打开。
江饮玉看都不看那小厮,只对楼冥低声道:“过来,跟着我,别『乱』跑。”
楼冥脸『色』微妙地红了一下,静静跟了过去。
就这样,江饮玉连通传都没让那小厮通传,便径直带着楼冥往里走。
小厮怔了一瞬,想到江饮玉还在放逐期,其实是不应该就这么进门的,但看了一眼江饮玉掌中的马鞭,他又犹豫了。
纠结了一下,那小厮趁两人不注意,竟是偷偷转身溜了。
楼冥见状,眉头皱了皱,欲言又止。
江饮玉只道:“不碍事,一会我去把事情说清楚,咱们出去住客栈。”
楼冥闻言,骤然一怔,随即便点点头,心中莫名有些雀跃。
他听说了江府那些龃龉之后,自然对江府也没什么好感,现在听江饮玉像是要跟江府分割的意思,他倒是很高兴。
r /> 江饮玉自然觉察到楼冥这点微妙的小情绪,也不点破,就这么径直带着楼冥朝前走。
说来也怪,虽然他没来过这个地方,但或许是因为原主一直在这里生存,所以江饮玉只要步子一动,自然就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江饮玉先把楼冥带回了自己跟江鹤庭居住的院落,让他不要走开,自己则是大步流星地朝着江家祠堂走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在逐渐泛白的天幕下,江府的祠堂中传来一阵阵沉闷却透传整府的鼓声,一声一声,震人心扉,原本宁静的江府上下,也在这鼓声中沸腾了起来。
“鸣冤鼓?是谁敲了鸣冤鼓?!”
“我听说是江饮玉回来了,这鼓不会是他敲的吧?”
“他敲鼓?他有什么资格敲鸣冤鼓?他是得罪了庄家少爷被罚出去的,现在期限未满偷跑回来,居然还敢在这敲鼓?”
“那就不知道了,走去看看再说。”
·
江家家主江镇沉着脸赶到祠堂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衣,身形削薄却站得笔直的少年静静立在祠堂前。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洒落下来,照在少年如玉般的侧颜上,莫名的出尘俊逸。
江镇执掌江家多年,又是嫡长子出身,比起江饮玉的父亲江兴这个庶子见识多过数倍,只是这么一眼,他便敏锐地发现江饮玉身上的气场变了。
变得沉稳且内敛了许多,甚至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味道。
可即便如此,江镇走过来第一句话还是:“跪下。”
江饮玉神『色』自若,淡淡道:“禀家主,饮玉未曾做错事,为何要跪?”
江镇沉声道:“你可知鸣冤鼓何时才可敲响?”
江饮玉:“有家族大事发生时。”
“那你还不跪?”
“同门倾轧,骨肉相残,在家主看来,不算家族大事么?不够资格让鸣冤鼓响上一响?”江饮玉眉头轻挑。
江镇脸『色』这才微微变了:“什么?”
江饮玉不疾不徐,默默从储物袋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符咒,朝着江镇双手奉上道:“二房有人要害饮玉『性』命,证据在此,还请家主替饮玉主持公道。”
江镇看着那符咒,并不去接,只是用一种极为冷肃的神情注视着面前的江饮玉,道:“这种话,不可胡说。”
江饮玉神『色』不变,只又将方才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江镇定定看着江饮玉的表情,这时额头上的青筋逐渐冒起,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也不接那符咒,只转身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小厮斥道:“去,把二房所有人都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