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雪糕卖吗?”
深夜的小店里, 正抱着猫睡得迷迷糊糊的店主猛然睁眼。他连忙把盖在腿上的毯子和毯子里的猫一起放在座位上,自己匆匆迎出去招呼。
“有!当然有!一冰柜呢!”
等看清那个深夜来买雪糕的客人,就连见过各式各样人的店主, 心里也有些打鼓。只见对方面貌俊美,神色冷淡, 墨蓝的眼瞳像是盛满了碎冰, 仅仅是站在那里, 就让人感到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店主连忙殷勤地拉开冰柜,请对方挑选。不料对方先是看了一眼冰柜里的雪糕, 然后略侧头,看了看冰柜。
店主:“……?”
正当他疑惑时,忽然听到对方干脆地开口。
“这里所有的雪糕,以及这个冰柜,我全要了。”
店主:“……”
把雪糕全买下来这个操作, 他还能理解是霸总行为,一柜子雪糕也没有多少钱。可是这买冰柜的操作他就属实看不懂了, 更别说,对方侧头的动作是看了看冰柜下面的滚轮,神情有些满意。
“不错, 它还带轮。”
店主:“……”
店主有些懵, 眼看对方就要对他的冰柜下手,连忙大着胆子阻止道。
“可、可是您把冰柜买走了, 我之后几天怎么营业啊……”
话音未落, 一堆现金被放到了收款台上。
“连你之后几天的营业额,一起补。”
有钱人这是又搞出了什么新操作……店主心里嘀咕,不过这不耽误他热情地给对方把冰柜推出店里。考虑到离开电源后冰柜无法制冷,店主还关切地问道。
“您有车吗?我帮您叫一辆?”
“不用。”
那名气势惊人的黑发青年拒绝道。
“店里有绳子吗?结实点的那种。”
店主满脸茫然地看着对方用绳子捆住冰柜, 像拉一辆小车一样将其拖向街角。那里好像有谁在等着,明亮的路灯底下,披着一件稍大的黑色外衣,白发泛着一层绮丽的光辉。
安斯艾尔默默无语,他看着用绳子把整个冰柜拖来的塞罗斯。这个魔王像拖小车一样拖了一冰柜雪糕来,试图哄他高兴。
“安斯艾尔,看,小车!”
魔王又经过认真细致的挑选,从一堆雪糕里挑出了最贵最好吃的那个。
“看,雪糕!”
安斯艾尔:“……”
有时候,他会感觉塞罗斯像个憨憨,跟他的鹅简直一模一样。
嘎!小车!
嘎嘎!雪糕!
不过安斯艾尔倒是没有嘲笑,他忍俊不禁。
这明明是在哄他开心啊。
他披着塞罗斯的斗篷,接过了塞罗斯递过来的雪糕,第一口就又绵又甜,充满了金钱的味道。安斯艾尔才咬了两口,就看到塞罗斯的手轻轻拍了拍冰柜,然后看向他,墨蓝的竖瞳中满是期待。
鹅鹅发出了邀请——
你要坐鹅鹅的小车吗?
安斯艾尔:“……”
那不是小车!那就是个带轮冰柜啊!
可是顶着塞罗斯热烈的目光,安斯艾尔还是硬着头皮,坐在了冰柜上。滚轮移动,让他的身体轻微一晃,安斯艾尔咬着雪糕,没过多久,在滚轮的摩擦转动声里,他听到了塞罗斯轻轻的声音。
“对不起,安斯艾尔。”
“是我没有了解全部情况,就私自猜疑你。”
天使夕阳色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柔和下来,他晃了晃手里的雪糕,也轻声说道。
“这不是你的问题,我也该说对不起。”
“一切都因为我隐瞒在先。”
时间回到刚才,当安斯艾尔说出“没有归处”那样的话时,塞罗斯真的大惑不解,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想过安斯艾尔可能会沉默不语,可能会负隅顽抗,却没想到最后说出口的,依旧是魔界的繁荣。
他怔了一会儿,问道。
“你不是来卧底的吗?”
“什么卧底?”安斯艾尔一脸懵,“卧底能做到魔王的位置吗?!”
塞罗斯沉默了一瞬,斩钉截铁。
“那是你的能力过于出众。”
别瞎夸了啊!才不是那样!
安斯艾尔终于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了,他转回头来,盯着塞罗斯。这家伙,不会从知道他的身份开始,就一直在胡思乱想,各种小心,各种挣扎,各种弄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吧?
他顿时无奈道。
“塞罗斯,你应该也处理过这样的罪人吧?不能直接杀死,而要用迂回的手段,确保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我就是这样。”
他睁着夕阳色的眼瞳,居然是在笑着的。
“我在镇星天的牢狱中被关了数月,最后大概是觉得太碍事了,主位天使选择将我流放至魔界。”
“那时候,三界间的门扉已经关闭,为了流放我,甚至特意开门数分钟,然后再将门扉彻底封闭。”
他摊开手。
“当时的我十分虚弱,最多只能放出六光轮魔法。将这样的我流放至魔界,除了想让我死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什么目的呢?”
魔王听着听着,忽然就为安斯艾尔难受了起来。他很在意安斯艾尔所说的牢狱、罪与流放,这些词语无论如何都不应与生性高洁的安斯艾尔挂钩。
他甚至想起安斯艾尔曾告知他的,在他那里蒙受恩惠一事。一时之间,他只恨当时施恩太少,彷徨徘徊着的安斯艾尔会是多么的迷惘无助,他就应当直接邀那时的旅者与自己共乘,一同前往卢斯特城,享上宾礼遇。
“所以,我再也不会回去了。”安斯艾尔平静道,他并没有说“不能回去”,而是说“不会回去”。
他说完这些,感觉自己的心弦也是一松。就算在再忠诚的手下面前,安斯艾尔也不会提及自己的天使身份,不会提及在天界的过去,在塞罗斯面前,这些过往却如此顺畅地流淌而出。
反正塞罗斯也已经知道了。
反正……
知道这件事的是塞罗斯。
安斯艾尔心中居然神奇地没有很多担心,他用衣袖轻轻沾了沾眼尾,少许湿润让他感到有些丢人。他自己偷偷地闷头擦了一会儿,羽翼有些羞涩地向里收拢,一晃一晃,似是遮掩。
忽然,他感到塞罗斯抓住了自己的翅膀,努力往两边拨开。
用翅膀把自己藏起来的安斯艾尔:“……!”
他眼泪还没擦完!可恶啊!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