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踱步,本想走上台阶,却被两侧忠诚无比的卫士逼退,顿时恼恨不已,连带也口不择言起来。
“塞罗斯·阿斯蒙蒂斯,我虽身在囹圄,却也听闻了你最近的一系列行为。”
“劳民伤财向第七深渊发兵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在攻打南域?你父亲遗留下的基业,被你这么消耗下去,迟早会殆尽的。”
王座上的魔王依旧面无表情,只有在对方谈到父亲时,神色中浮现些许痛楚。
他的语气变得冰冷。
“唯独你,母亲,你不配谈论父亲。”
“我大权独揽一千余年,母亲,你以为还能动摇我吗?”
在对方恼怒之时,他更加冷淡地继续说下去。
“不要逼我圈禁你,你对父亲所做的一切,我都清楚地记得。”
塞罗斯实在不欲与对方多谈,心中也羡慕早早离开的王师。宰相纳贝里士站在他身侧,担忧地望了一眼陛下离开的身影,对陛下肩上的银翅龙使了个眼色。
银翅龙也很为难,陛下真的很难哄开心,除非有上次那样的一整盒点心。
先代魔王后见他离开,愤恨不已,在他身后高叫。
“塞罗斯·阿斯蒙蒂斯!!!”
没用的……
呼喊也好,憎恨也好,他早已过了会被这种情绪动摇的年纪。
现在,他是冰冷无情的、端坐于霜结王座上逾千年的魔王。
不……
也许不是全然冰冷。
他还有好多东西,可以将自己从这种觉得难过的情绪中拯救,那株被施加了魔法于是得以常开的土豆花,那些纸折的小青蛙,那根偷偷珍藏的雪白的羽毛,以及从某处地底掘出来的闪亮光圈……
他有很多东西,可以保证自己不沉下去。
他不会像父亲一样。
可是大概是身后的声音过于刺耳,魔王回过头,墨蓝竖瞳冷酷。
“不用吼叫了,母亲。”
“能对你无条件让步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说完,继续大步走开,只留先代魔王后愣在原地,一时出神。
* * *
塞罗斯实在不愿与先代魔王后共处一座城堡之中,那会让他想到父亲。所以他处理完所有事,安排好一切后手,就打算按照与安斯艾尔的约定前往第七深渊的战线。
后手主要是为了防备母亲,她的野心与能力不成正比,犹如稚儿手端一口热油之锅,稍不留意就会酿成祸患。他暂时还不想跟对方起冲突,那可能导致域内恶魔领主发难,在他对南域动兵的当下,不可贸然行事。
塞罗斯赶路赶得很急,抵达第七深渊时已经是深夜。这个时间,安斯艾尔一定已经休息了,也不知道对方到没到这里,他并不想用通讯吵醒对方,打算先在这里的营地中住下。
忽然,临近第七深渊之际,塞罗斯忽然看到黑暗的前线上...
正亮着一朵白亮的光。第七深渊魔素混杂,夜晚浓雾弥漫,与外界有隔绝,所以他也是靠近此处,才见到了灯光。
灯光发生自一座高耸的灯塔,灯塔样式简洁,显然也是快速搭建而成。灯光在灯塔之顶闪耀,为抗击零星怪物的恶魔战士们指出回营地的方向,仅仅是这样一朵光,就能带来极大的治愈。
这搭建灯塔的手笔……
那双本已暗淡的墨蓝竖瞳,突然重新明亮起来。魔王直接跃出马车,惊得也被灯光吸引走神的驾车恶魔急忙勒住拉车的梦魇。银翅龙本想跟着魔王一起走,没跟上,反在车窗附近摔了个嘴啃窗。
银翅龙呸呸吐出几口木屑,望着陛下风驰电掣冲向灯塔的背影,虽然没能跟上,可是带尾鳍的尾巴已经开始左右晃动起来。
真好。
真好嗷!
塞罗斯靠近了灯塔,四周无人,应当是被特别遣退了。白亮的灯光并非孤零零的一朵,原来还有好多细碎的小彩灯在灯塔附近闪烁,细细的灯串在风中飘荡,有如彩虹碎星。
安斯艾尔爬在灯塔上,毫无魔王仪态,正在努力跟这些不听话的小灯串搏斗,似乎是在……缠一个数字?
他感知到塞罗斯的靠近,露出被吓了一跳的表情。
“你怎么……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他连语序都有些混乱起来,夹杂着懊恼、后悔,细听还有点捶胸顿足的意味。
“我算的是你明天才会过来,而且明天才是……太早了!”
他手下的数字已经成型了,看到那个数字,塞罗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样的好运气会落在自己头顶。
与父亲不同的……
命运。
尽管计划出现了失误,可是安斯艾尔向来百折不挠。既然惊喜已经宣告失败,那不如就现在,就他彩排灯光的当下!
他从灯塔上一跃而下落地,好像有些紧张,掩饰般看天看地,然后轻轻咳了一下。
“本来其实明天才是的,但……”
“我们不是在人界待过吗?对人类来说,每一年都十分宝贵,就算我们是长寿的种族,也应该学着像人类一样,视每一年为弥足珍贵。”
“上一次,是你主动同我庆祝的,所以这一次……”
他解释着自己的意图,甚至有点孩子气地摇头晃脑。
踱着的步一停,安斯艾尔转过头来,飘摇灯火之中,天使向魔王露出粲然笑容。
“塞罗斯。”
“二百五十一周年纪念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