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枝, 女，21岁。住在21区福禄街的人才公寓，未婚。在异常管理局上班, 每天都要摸鱼到下班才能回家。

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晚上12点睡, 每天要睡足12个小时。睡前，一定喝一杯白开水, 然后玩一个小时的手机, 上了床，马上熟睡。

一觉到天亮, 绝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医生都说她睡多了，但她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平静生活。

然而此刻，这份平静却被一只穿西装的兔子打破了。

郁枝“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奥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母亲, 有人上楼了。”

郁枝迅速开门，一把将奥比拉了进去。

楼道里很快响起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咦？刚才好像看到了一只兔子……”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兔子啊，看错了吧你。”

“有可能，最近散光度数又增加了……”

“我就说嘛。哎最近那个事情你知道吗？”

“你是指母亲节事件吗？我跟你说, 那晚我也在外面, 现在脑子都不太清醒，大家都说是外星人洗脑……”

“哇, 太吓人了吧！快讲给我听听……”

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彻底听不见楼道里的动静, 郁枝才双手环胸, 冷冷地看向奥比。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不让你靠近这里的吗？”

奥比温驯地垂下眼睫：“因为那个废物实在太无用了, 我担心只有她待在您的身边, 会无法满足您的日常需求。”

郁枝：“？”

她能有什么日常需求？

看出郁枝脸上的疑惑，奥比温柔地说：“她没有身体，无法真正地陪伴您。而我不仅有身体，还有柔软的绒毛，只要您需要，随时都可以抚摸我。”

郁枝：“……”

【臭兔子！坏家伙！小红不是废物，你这只坏兔子才是废物！！！】

正在里面看小红猪动画片的小红听到奥比的声音，无比气愤地飘了出来。

血红大字瞬间遍布发黄的白墙，每个字都充满了虚无的力道，仿佛自带“砰砰砰”的枪击音效。

奥比直接无视她，只是一心一意地凝视郁枝。

郁枝摸了摸脸：“但是，你会掉毛吧？”

奥比微微一顿：“我掉的毛很少……”

郁枝：“可是我不想清理啊……”

“我会自己清理的，绝对不会让您动手。”奥比连忙接道。

如果可以自己清理的话……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郁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对奥比的抵触心理逐渐减少了几分。

但是奥比需要吃蔬菜，这个世界的食物都很贵，尤其是天然种植的蔬菜，算起来，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不行，这么一算，还是弊大于利。

郁枝在心底默默衡量奥比的价值，忽然想起一个严峻的问题。

“你是怎么过来的，没有被别人发现吧？”

虽然异常管理局并没有将“母亲节事件”的罪魁祸首公之于众，但他的造型实在太显眼了，走在路上，很难不引起路人的注意和疑心。

尤其是现在这个舆论环境，就算把他当成外星人送进警卫厅，也是很有可能的。

奥比闻言，从背后拿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两个手戳的洞。

郁枝：“……”

她有些匪夷所思地拿起这个纸袋，翻来覆去地打量。

“你把这东西套在了头上？”

“是的，母亲。”奥比的语气有些矜持的小骄傲，“那些人类一看到我就躲开了，谁也不敢靠近我。”

郁枝：“……”

他们只是纯粹把你当成出逃的精神病患者了吧？

总而言之，没有暴露他的兔头就好。

郁枝叹了口气，没有追究他的行为。

“过来吧，刚好我有问题想问你。”

“是，母亲。”

奥比面露喜悦，乖乖跟着郁枝走进客厅。

郁枝走到沙发前坐下，小红立即占据旁边的位置，奥比神色温顺，安静地站在郁枝面前。

郁枝抬眸看他：“坐啊。”

奥比：“我是有教养的孩子，不能和母亲同起同坐。”

言下之意，是说小红没有教养。

小红重重地哼了一下。

郁枝：“那你想让我抬头仰望你？”

奥比：“……”

他默默坐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

郁枝看着面前这只长腿并拢、坐姿端正的白兔子，想了想，决定从最简单的问题问起。

“为什么你和小红都要叫我母亲？”

奥比目光专注，无比虔诚：“因为是您创造了我，您就是我的母亲。”

小红头摇得像拨浪鼓：【小红没有叫您母亲，小红叫的是妈妈！】

郁枝：“……”

有什么区别么？

“好，下一个问题。”郁枝继续说，“假设所有由我设计的怪物都会把我认作母亲，那么这样的怪物除了你们，还有其他吗？”

奥比摇了摇头：“抱歉，母亲，我无法为您提供准确的答复。我只知道您的存在，除此之外，我一概都不知晓。”

【小红也不知道……】

郁枝：“也就是说，你们并不知道是否有其他怪物诞生在这个世界，却能感知到我的存在？”

奥比微微颔首：“是，但在见到您之前，我并不知晓您的真实面貌。”

郁枝看向小红。

小红沮丧地对手指：【小红也不知道……】

怪不得他们两个都没有直接找过来，原来是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感觉自己在他们的心目中，是一种很抽象的存在呢。

郁枝点了点头：“好，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没有在其他地方提过我吧？”

奥比微微睁大眼睛：“当然没有。您的存在如此伟大，怎能让肮脏的人类随意亵渎？”

小红连连摇头：【小红也没有！小红很乖的，不会乱写一个字！】

……那就好。

郁枝稍微放心了，转念一想，又冒出一个问题。

既然只有是她设计的怪物才会将她认作母亲……那之前遇到的那只大蜘蛛是怎么回事？

她有设计过那么丑的怪物吗？

郁枝撑着额头，冥思苦想，奥比和小红屏息凝神，一秒也不敢打扰她。

足足想了十分钟，郁枝终于恍然大悟。

“是尼尼啊！”

奥比和小红对视一眼，双双茫然。

郁枝对他们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设计过一只叫尼尼的蜘蛛，不过前阵子被我失手杀掉了。”

小红一抖，有些畏惧地缩成一团。

倒是奥比，目光依然温驯而服从：“能被母亲亲手杀死，是他的荣幸。”

小红小心翼翼地探头。

【妈妈，为什么要杀他呀？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嗯。”郁枝淡淡道，“他重伤了一个努力保护我的人，还差点搞砸我的奖金。”

小红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即认真地握起拳头。

【那就是他该死！】

“嗯，不过，如果当时我能认出他的话……”郁枝没有再说下去。

应该也不至于直接杀死他。

但她也确实没想到，尼尼居然会以幼年期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是成年期的尼尼，那她百分之百会认出来。毕竟成年期的尼尼大得惊人，能以蛛丝支撑住一栋几十层的建筑，在里面安家筑巢。

而且幼年期的设定是她喝完酒随手补充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还能想起来，实属不易……

郁枝叹了口气，有些伤感。

“咚咚咚。”

“您好，您的外卖！”

郁枝立即起身，瞬间将那一丢丢伤感抛到脑后。

“来啦！”

*

吃完外卖，郁枝开始考虑奥比的去留问题。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离开。”郁枝说，“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地方小得很……”

奥比腰背挺直，红眸透亮：“我可以睡阳台！”

郁枝：“我的阳台上种着两盆香菜呢，你把我香菜偷吃了怎么办？”

奥比：“我不吃香菜……”

“那也不行，阳台要晒衣服，你睡在那里，不就把兔毛都沾到衣服上了？”郁枝在这些小问题上斤斤计较，“所以说，你还是趁早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我也可以睡卫生间。”奥比的耳朵耸拉下来，他委屈地看着郁枝，眼眶泛红，“母亲，求求您了，不要赶我走。”

郁枝：“……”

她看着奥比的长手长脚，又回忆了下那个狭小的卫生间。

感觉，都不够他躺的……

“不行。”郁枝一口拒绝。

“母亲……”奥比快哭了。

小红缩在郁枝旁边捂嘴偷笑。

“除非你能证明自己的价值。”郁枝又补充了一句。

奥比耳朵一抖，剔透的红眼睛有些迷茫：“我的价值？”

“嗯，你能为我带来什么价值。”

郁枝点点头，神情冷淡：“如果证明不了，就自觉离开吧。”

她可不想在毫无利益的前提下养一只不定时炸弹放在家里。

奥比立即表示：“我可以每天为您做蔬菜沙拉。”

郁枝兴致缺缺：“我不爱吃蔬菜，你要是做水果沙拉我还能考虑一下。”

奥比：“我可以每天去给您买水果！”

郁枝打了个哈欠：“你不能出去，那太显眼了。”

奥比静静思索，突然灵机一动：“我可以把能力归还给您。”

郁枝动作一顿：“你的意思是……”

奥比微笑着点了点头，雪白柔软的耳朵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是的，您可以使用我的能力获得水果。”

郁枝慢慢坐正身体。

还真别说……这倒是个好主意啊。

*

十分钟后，郁枝出现在公寓楼下的水果店。

带着帽子、口罩、眼镜，全副武装。

这家水果店的老板是个中年油腻男，整天头也不洗，总是盯着来买水果的年轻小姑娘看，猥琐的要死。

最重要的是，他的秤有问题，卖给顾客的水果经常缺斤少两。

要不是因为这附近只有这一家水果店，郁枝才懒得去给他送生意。

所以当奥比提出使用他的能力，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家水果店。

一想到可以迫害……不对，是光顾这位老板，郁枝就感到格外愉快。

她不紧不慢地走进水果店，坐在店里的老板正忙着刷小视频，看到有女性顾客进来，习惯性地多看了两眼，结果发现对方捂得严严实实，“嘁”了一声，又无聊地低下了头。

郁枝假装没听见，开始自顾自地挑选水果。

葡萄，凤梨，草莓，榴莲，车厘子……什么贵她挑什么，很快便将篮子塞得满满当当。

把所有想吃的水果都放进篮子后，郁枝走到收银台前，将篮子往老板的面前一推。

“呦，买这么多呀。”看到篮子里塞满了价格不菲的水果，老板顿时喜笑颜开，“来来来，我给你称一下！”

郁枝一声不吭，默默看着他拿起水果，放到那个破秤上一通乱按。

“葡萄45，凤梨32，草莓120，榴莲265，车厘子290……”

老板越称越乐呵，将计算器按得啪啪作响。

“加起来一共752，我给你抹个零头，750！”

就这还抹个零头……

郁枝暗暗冷笑，伸出手，在水果上轻轻点了点。

这些水果已经被她摸过了，刚才又经了老板的手，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已经种下了洗脑的种子。

“750会不会太贵了？”她慢条斯理地说，“再便宜点吧，不要钱，怎么样？”

“不要钱？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老板瞬间翻脸，刚要破口大骂，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失去了仅有的一丝精光，表情也逐渐变得呆滞起来。

“你说得对，太贵了……确实太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