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裴野像是不敢看他似的,目光很是躲闪。
池敬遥不明所以,只当裴野在跟他客气,便挽起了衣袖。
他整日在家不出门,家里大部分的活儿裴野都干好了,几乎没给他留什么事情。
池敬遥想着裴野又要打猎,又要忙活,实在是太累了,便想帮他分担一下。
没想到他伸手想去帮裴野洗裤子时,裴野却在他手腕上一挡,声音几乎带着几分冷硬道:“说了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池敬遥很少听他这么说话,有点被吓到了,便沉默着退到了...
一旁。
他心里有点委屈,不明白裴野为什么突然这么凶,自己不就是要帮他洗个裤子吗?
但池敬遥并没有沮丧太久,他打水洗漱过之后,便去厨房准备做早饭,这才发觉早饭已经做好了,正在锅里闷着呢。
“二哥……吃饭吧。”池敬遥将饭端进屋里,朝裴野道。
裴野也不看他,而是闷声道:“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走了。”
他说着便拿着打猎的工具,又上了山。
其实,他今日之所以这么反常,是因为昨晚做的梦。
他如今二十岁了,并不是没做过那样的梦。
可从前的梦大部分都是迷迷糊糊,没有什么特定的对象。
昨晚却不同,他梦到了自家男妻。
而且在梦里,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做了很多特别过分的事情,把人都欺负哭了。
裴野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池敬遥。
“裴野,你这刚成婚也不久,怎么看着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没有?”有人朝他搭话道。
“不想朝你笑。”裴野淡淡道。
“新郎官哪有你这样的啊?”又有人问道:“是不是成了亲不满意啊?”
旁边的人闻言忙凑热闹道:“娶了个男妻是不是后悔了?”
裴野不大想理会他们,加快了步伐便朝前走。
众人难得找着话题揶揄裴野,哪里肯轻易作罢,追在他后头便道:“要咱们说,这娶媳妇儿还得是娶个姑娘好。姑娘家又漂亮又疼人,香香软软不知道多讨人喜欢呢。”
裴野心中冷笑,心道我家里的男妻抱着也很软,而且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
男妻怎么了?他可不觉得男妻有什么不好……
尤其想到自己昨晚的梦,裴野越发坚定地认为,他家男妻特别好。
“你这么年轻,可别委屈了自己。”又有人打趣道:“若你乐意,哥回头带你去县城的花楼,让你见识见识姑娘的好,到时候也让你快活一回。”
裴野闻言面色登时一冷,顿住脚步看向了对方。
那人本以为裴野是被自己说动了,正要添油加醋,但待他看清裴野的神情之后,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哥跟你开玩笑的……呵呵。”那人讪讪道。
“今日回去,将这些话都告诉你媳妇儿!”裴野冷声道。
那人一听这话顿时吓破了胆,他嘴上说得讨人嫌,但行动上可从来没敢干过这样的事儿。
若是裴野朝他家里那个说了,他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
“裴家兄弟,别当真啊。”那人不住央求道。
裴野不太想搭理他,但冷静下来之后,却也意识到自己表现或许当真有点问题。
可能是因为他表现得不大高兴,所以才让村里人生了这样的误会。
他自己倒是不在意旁人怎么说,可这些不好听的话,万一传到自家男妻那耳朵里,对方少不得要委屈一番的。
当日回到家里之后,他果然发觉自家男妻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裴野趁着吃晚饭的空档,朝对方道:“明日我不上山了。”
池敬遥闻言一怔,问道:“为什么?”
“留在家……陪着你。”裴野道。
池敬遥没想到他竟有这心...
思,早晨受得那点小委屈,登时便散了大半。
次日两人用过了早饭,裴野便没再上山。
他觉得,只在家里待着或许还不大够,便拉着池敬遥出了门。
像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裴野牵着池敬遥的手,在村子里溜达了一整圈。
池敬遥不明所以,但他发觉对方今日这态度,与成婚之后已经大不一样了。
那日裴野带着他去给爹娘请安,一路走在前头都不知道走慢些等等他。
路上见了人打招呼,对方也是十分冷淡敷衍。
今日却完全不同。
裴野不仅全程拉着池敬遥的手,一路上还逢人便问好。
“裴家老二,这是带着媳妇儿要去哪儿呀?”有人搭话道。
“他想出来走走,我陪着。”裴野答道。
那人闻言看着裴野,面上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表情。
他心道裴家老二这莫非是让人夺了舍,竟然有闲工夫陪着自家男妻出来瞎逛。
池敬遥并不知裴野的用意,一路上满心狐疑。
他后来暗道,对方不会是见他早饭吃得多,怕他撑着,所以带他出来遛食儿呢吧?
不过仔细一想,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他男人竟然会担心他吃多了撑着,真温柔。
自那日之后,村里关于裴野和男妻的传言就变了。
此前,众人都传着说,裴野成亲当日就冷着脸,次日去给爹娘磕头时,也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满意这门亲事。还有人替池敬遥难过,说他虽然是个男妻,但长得那么好看,被裴野那般嫌弃当真可怜。
但经过那日的事情之后,众人却恍然大悟,暗道裴野这是转了性子了,那么不苟言笑冷冷冰冰的一个人,竟会有闲心带着男妻瞎逛游,可见是真将人放在了心上。
再后来,众人又从老钱媳妇儿嘴里听到了不少传言。
说裴野辛辛苦苦给男妻做了个围脖,男妻嫌狐狸毛不是白的,不愿意要。
后来裴野不得不将围脖卖了,可见是真宠着家里那位。
“你们是不知道,老钱现在隔三差五就要给裴家老二家里带各种点心,我看着都眼馋。”老钱媳妇儿朝人道:“谁要是能嫁给裴家老二那样的男人,那可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不过人家那男妻也确实讨人喜欢,要是让我娶了,我也得好好心疼。”旁人听闲话的一个汉子道。
“你可住嘴吧,那日不知是谁在裴野面前出言不逊,冒犯了他家男妻,听说被裴野打了一顿。”有人提醒道。
众人闻言忙闭了嘴,堪堪收住了继续讨论的心思。
这日,裴野打了几只猎物从山上下来。
刚走到山脚下,便见有几个村民扛着家伙什儿匆匆路过。
他依稀从几人口中听到了“野猪”的字眼。
“出什么事儿了?”裴野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哪个猎户失了手,将一只野猪弄伤了,野猪吃痛跑下了山,进了村子。”有人匆忙答道:“那畜.生劲儿大,还受了伤,发了一阵子疯,伤了好几个人呢!”
裴野闻言一怔,快步朝家里行去。
他们家住在村口,离下山的路非常近。
而且因为他那住处盖得匆忙,连院墙都没来得及砌好,是用木头茬出来的。
裴野匆忙到了自己院外,果然...
见到木制的栅栏门已经被冲撞坏了。
他心里一沉,将猎物往地上一扔,便匆匆进了屋。
然而堂屋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影,只有地上落着几处被冲撞过的狼藉。
裴野顿时慌了神,又去卧房看了一眼,依旧没有人影。
他将家里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也没找到池敬遥。
这时他目光不经意落在厨房门口,看到了一处血迹。
裴野慢慢走到厨房门口,见地上的血迹还是新鲜的……
他直觉心口一疼,闷得他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无法想象自家那个又软又乖的男妻遭遇上发疯的野猪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境遇。
再联想他在村口时听到的传言,说是野猪伤了人,裴野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起身快步朝门口行去,打算去打听一下被野猪伤了的人在何处。
就在这时,他却听到厨房里传出了些许动静。
裴野耳力极佳,哪怕是小小的动静,也躲不过他的耳朵。
他悄悄取出了飞刀握在手里,而后慢慢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里他方才已经看过了一眼,确实没有人,也没有野猪的影子。
他正纳闷方才那动静是从何处而来的时候,突然看到角落的米缸盖子轻轻一动,掀起了一个角。随后,裴野看到盖子下头露出了一双滴溜溜的眼睛。
“二哥?”池敬遥小声叫了他一句。
裴野看着米缸里探出来的那颗脑袋,听到那人叫自己二哥,方才被吓没了的三魂七魄这才堪堪归位。
“没受伤吧?”裴野上前将米缸的盖子打开,将人从里头抱了出来。
“没有。”池敬遥冲他笑了笑,道:“米缸里我还垫了衣服,没踩脏米。”
裴野一颗心快让他吓停了,没想到他竟还在担心米有没有踩脏的这种小事,一时之间简直哭笑不得。
但他又忍不住想到,他家这男妻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总是和他想象中不一样,他以为对方笨手笨脚,可人家却心灵手巧。
他以为人家胆子小,见到野猪肯定不会保护自己,说不定都要吓哭了,可人家不仅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还保住了缸里的米。
裴野看着眼前的池敬遥,只觉心里那怪怪的感觉又强烈了许多。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很想对人家做点什么。
念及此,裴野忍不住伸手在池敬遥脸颊上捏了捏。
池敬遥被他捏的吃痛,拧眉埋怨道:“二哥你干什么?”
裴野见到他这副表情,只觉得一颗心十分满足,像是被那种怪怪的感觉填满了一般。
于是,他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眼底甚至不自觉染上了几分笑意。
池敬遥:……
这人脑子是不是被野猪撞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