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忧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说池修雨很喜欢会拉小提琴的人。
池修雨最像贵公子的只有他的外表,他的爱好和其他这个年纪的男孩相差不大,比起听音乐会,他宁愿花两小时看一部爆米花电影。但原主不知道怎么就很信这条小道消息,纵然对乐器一窍不通,却依旧加入了小提琴社。
他和荀念不对盘,有一次当众对着拉完小提琴的荀念嗤之以鼻地点评:“也就一般般吧。”
当时的社长是今年刚毕业的高三学长,闻言认真问了他一句:“那你的小提琴应该很厉害咯?”
原主是打肿了脸充胖子,昂头应是。社长当真信了他的邪,有一次学校晚会,荀念的身体出状况,社长找不到人替代,临时抓了他上场。
结果可想而知,原主对小提琴一窍不通,随便拉了两下,尖锐的音调折磨着在场每一个观众的耳膜。
晚会后,原主被小提琴社扫地出门,为自己的丢人履历增添了光辉的一笔。
“是的,我一点也不会。”姜离忧目光真诚。
“离忧不会拉小提琴,大家也是知道的,别为难他了。”荀念微笑的模样,真如一位善良仁慈的好哥哥一般。
小赵站到了荀念身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是真的认错人了吗?姜离忧心里明镜似的。
杜星星知道他一点也不会,跟母鸡护小鸡似的把他护在身后,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呵呵,可是我们离忧就算什么都不会,也是姜家的掌上明珠呢。不像有些人,小提琴拉得再好,假货也没法变成真宝。”
这是明晃晃的内涵。荀念最介意的就是自己并非养育数年的豪门亲生,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淡了,在表情即将扭曲的前一秒,意识到池修雨就在旁边,硬是挤出了个惹人爱怜的哀伤表情来。
杜星星知道他又要卖惨。这坏绿茶手上握着姜离忧的把柄太多,杜星星不想自己的朋友被人欺负,拉着姜离忧就走,把拦路的人都泼辣地一把推开。
小赵在背后骂了句:“烂锅配烂盖。”
姜离忧往外走的脚步顿住。
杜星星竟然一下子拉不动他。又拽了几下,却连半分也没有撼动,那感觉像在拉一座大山。
“我一点也不会拉小提琴。”姜离忧转过身去,“不过,最近学了一点,好像也并不是很难。”
周围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吹牛大王再现江湖。姜离忧,你真不嫌丢人啊?我都替你害臊!”
连池修雨都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狗男人,看见自己未婚妻被刁难,一点出头的意思都没有。
姜离忧对他的印象分再次降低。
这种人身上真的会有他老公的灵魂碎片吗?1028是不是出错了?
宁望和息烬长得很像,所以姜离忧第一眼就能认出。而且每次亲密接触时,他能闻到少年身上好闻的气息。和他老公一模一样。
但在池修雨身上,他找不到和息烬相似&#30340
;点。这个攻略对象现在在他眼中仍旧不过芸芸众生里一个npc。
被人挑衅之后,姜离忧面色如常:“拉什么曲子?”
另一个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把自己的小提琴递过去。
“来来来,我的给你用。随便你拉什么曲子,只要你能演奏出来,我就跪下来喊你爸爸。”
姜离忧却摇了摇头:“我不想有你这么个不孝子。”
那人愣了一下,脸色憋得跟猪肝似的。
姜离忧的目光锁定小赵,他的神色仍是淡淡的,语气却是少见的强势:“如果我赢了,我要你向我的朋友道歉——说一百遍‘我是烂锅烂盖’。”
小赵脸色微变。看姜离忧如此笃定的模样,他心下也不确定起来。该不会这不学无术的废物当真痛定思过,私下苦练小提琴了吧?那怎么办,他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
但荀念却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目光。
荀念总不会坑人,而且住在一个屋檐下,能不知道这姜家少爷是个什么德行吗?小赵便放下心来。
“那你呢?只说对我们的惩罚,你自己输了就没有代价?”
姜离忧隔着大半个人群,和轮椅上的荀念对视。那一瞬荀念产生了错觉,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红色狐狸,它只卧着便如山峦一般高,铺天盖地的九尾慵懒摇晃,遮住了身后血色的太阳。光线黯淡下来,宇宙一片静寂之中,只有狐狸充满神性的双眼高高在上地俯瞰下来。
那双眼没有厌恶,也没有感情,连最微澜的起伏也没有,仿佛荀念只是一只在它脚下的草丛里跳得稍高的蚂蚱。
“我当然也有代价。”直到姜离忧的声音响起,那幻觉才不见踪迹。荀念捂着心脏,脸色苍白地喘气。
他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身体不好又犯病了。不知怎的,却有点下意识不敢直视姜离忧的目光,那是生物在面对强大存在时的求生本能。
姜离忧笑眼微弯,眼中却毫无情绪:“如果我输了,我就自动解除和池修雨的婚约。”
荀念回过神来,瞬间绽出喜色。
与他不同的是,池修雨神色微怔,脸色一下却变得有些难看。
他不喜欢姜离忧,自然也不会因为对方不爱他而生气。而是对姜离忧来说,和他的婚约仿佛只是一纸儿戏,是可以随便交换甚至抛弃的筹码。
男人是有自尊心的,越优秀的男人,自尊心越强。而遑论池修雨这样的天之骄子。
他磨着后槽牙,放低声音喊他的名字:“姜离忧,你别闹了。”
任谁都听得出这平淡语气下压抑的怒火。离他稍近的男生打了个寒颤,偷偷远离。
但姜离忧充耳不闻:“开始吧。”
千万年来人类乐曲文明的瑰宝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姜离忧挑选了自己很喜欢的一首。
《踩到猫儿》
雪白的手指搭在琴弓之上,衣袖下滑,露出洁白的手腕,腕骨纤细玲珑,但稳得惊人。
手腕稍转,手腕和手掌的衔接处又像塞了一颗
圆滑的明珠,灵活无比。
他的起势颇为专业,很容易就把人唬住。原本嘻嘻哈哈要看他热闹的人都诧异地住了口,交流声也小了下来。
托住琴头,姜离忧睫羽翕动,抬眼,气势陡然一变。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环境,这下彻底安静了。
他的眼睛像浸在冰水里的云母,剔透而带着冷意,包容万象又万物皆空,如一道劈开晴空的金色冷电,透出慈悲而庄严的佛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