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朋友在喊:“喂,池修雨,你去哪儿啊?不打篮球了吗?”
身为校篮队队长,从前池修雨是很喜欢打篮球的,但最近,这位公子哥似乎找到了比打篮球更能激发他兴趣的事情。
姜离忧接连早退,翘掉数学补习一周,终于在今天被正主撞了个正着,生无可恋地被押到了自习室内。
一叠厚得惊人的卷子放在了他面前。
姜离忧对着卷子干瞪眼,心道,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模卷一,模卷二,随堂小测五,检测卷,高三的一诊题和二诊题,以及你上次没写完的作业。”池修雨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道林纸上依次滑过,有种抚摸情人般的欲感,“一共七套。”
“这些……都要做完吗?”姜离忧声音艰涩。
池修雨的表情似乎在反问:不然呢?
姜离忧咬了咬下唇,饱满的嫣红唇瓣被咬出了白色的印子。
“好吧。”他不情不愿道。
贝齿松开后,印子消失在了嫣红中。
先明面上答应,然后态度端正一点,表现得认真一点,池修雨总不至于真让他把卷子做完才放他回家吧?
……是不至于,对吧?
池修雨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让姜离忧想摸鱼都没有办法。
他不知道其实面前的少年,思维早就走偏。
池修雨看着他,想起昨晚的梦境。
池修雨其实很少做梦。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梦就很浅,醒来后也记不住。更多的是片段,片段里有血色的天穹和无垠的冰原。
那些片段是在遇见“现在的”姜离忧后才开始连完整的。
梦里,他像往常那样走过冰原,回到漆黑而宏伟的宫殿。
姜离忧抱膝蜷在床上,看起来有点难过,九条尾巴恹恹地把自己圈了起来。
“小约瑟芬死了。我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他面前的,对不对?”他问。
“哥哥。”息烬把姜离忧揽进怀里,亲了亲他的头发,轻轻喟叹一声,“可人人都爱你,这并不是你的错。”
姜离忧埋首在他胸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毫不矜持地哭起来,把息烬肩膀上的衣服都抓得皱巴巴的。
还没来得及哭尽兴,忽然听见啾鸣的鸟叫。姜离忧哭声止住,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他,珍珠串儿似的眼泪还在无意识地从泛红的眼尾坠落。
“……你手里是什么?”洁白的手指粗鲁地揩了一把混着鼻涕的眼泪,他喑哑地问道。
息烬低笑一声,张开手。
一只百灵鸟从他手中飞了出来,灰褐的羽毛,小巧的体型,两只黑豆似的圆眼睛,鸟喙张开,发出悦耳的叫声,在魔龙宽大的掌心中神气地昂着首。
“哥哥,他是幸福的——他终于可以在你窗前,当一只百灵。”
……
“池修雨?池修雨。这道题怎么做?”
音量提高的呼唤令他回过神来,视野微垂,看见姜离忧把卷子推到他
面前,藕粉色的指尖落在其中一道题上。
“这题不是才讲过吗?”他蹙眉。
“啊,讲过吗?”姜离忧稍愣了一下,低下头,有点迟疑,“好像是讲过,可我又忘记怎么做了……”
池修雨抽了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来,转着笔:“哪里不会?”
“这里,我用求和公式算出来的答案没有对应选项。”姜离忧把草稿本给他看。
池修雨低头,在一个很显著的错误上画了一个红圈,姜离忧眯了下眼,他有点近视,于是下意识搬了搬椅子,坐得离他更近些。
悠绵的橘子花香萦绕在空气中。很淡,但存在感却十分鲜明。
这让池修雨想起上一次在补习教室回去后,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浏览器,搜索出橘花味香水挨个下单。
世面上所有橘花味的香水都被他买了个遍,但没有一款是姜离忧身上的香味。
深夜,他面无表情地把价格高昂的香水一瓶瓶倒进盥洗台水槽中,多种橘花香调浓郁混合,在冰冷的浴室中蔓延,像刺杀了夏天。
后来他才想通一件事,那种似乎是橘花与苦艾混合的特殊香味,并非这世间任何香水的气味。
那是根本无法刻意调制出来,与生俱来的体香,散发自姜离忧的肌骨体肤。
独一无二的,令人着迷的。就像现在。
姜离忧趴在桌上计算数字,低着头,露出一截纤白修长的颈子。他写一个公式,要对照一次题干,藕粉色的指尖在卷子留下浅浅的印记。
似乎那指尖划过的印痕,都有着香气。
现在池修雨看见那堆没来得及丢的空香水瓶,都会觉得自己魔怔。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或者说不愿去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