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息家,一众家仆都聚在门后,大家猜测纷纷。但谁也没有开门的意思。
很显然,家主这是要晾着这位监正大人呢。但原因么……他们却是不太清楚。
——瞰月城的事,大家都以为黄壤前来送过信了。当然也就没再派人知会。息家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息老爷子一行人因为区区一个腰牌,被灰头土脸地抓进了府衙,下了大狱,还关了一晚。谁会有脸提这事儿?
于是所有人袖手旁观 ,一边看,一边心里直犯嘀咕。
就在此时,监正大人自袖中抽出一封书信,递给鲍武,道∶"念。"
"哦。"鲍武接过那信,当即展开。他这个人素来大嗓门,此时也是中气十足。他大声念∶"息老太爷在上!晚辈第一秋,于瞰月城巡查之际,发现前辈未戴腰牌,故将前辈等人捉拿入狱!虽是禀公执法,然回头细想,却也失之人情。"
鲍武越念越不对你说你干了什么?!
然而门后的一众家仆更听着不对-捉、拿、入、狱?
"息老太爷入狱之后,不肯自行出狱,要求陛下亲临。此事虽不合律法,却也是人之常情。晚辈不应拒绝,反而将前辈一行人赶至长街……"鲍武念得目瞪口呆。
然而和他一道惊恐的还有门背后的一众家仆!
鲍武还要继续念下去,而此时,鎏金铜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中年男子板着脸,站在鲍武面前。
司天监第一高手鲍武,从一个土修身上感觉到了凛冽的杀气!此等强烈的怨怒之气,竟然让他这样的武夫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中年男人目光如刀子,剜了第一秋一眼,一字一顿,道∶"老爷子说,进来说话 !"监正大人这回礼数周全了,他一揖到地∶"谢谢息老爷子宽宏大量。"周围人一脸糟心—不宽宏大量行吗?鬼知道他那封信里面还写了什么东西。若依息老太爷的气性,恐怕啃了他的心都有了。
但不管怎么说,监正最终还是进了息家的门儿。
息老太爷并没见他,只又让他等了一个时辰之后,才令自己的长子息丰出面,将他打发走。
当然了,监正大人也不在意。
说到底,息家和朝廷唇齿相依。朝廷不能少了息家的良种,息家也不能少了朝廷这个主雇。纵有深仇大恨,还能离咋的?捂着鼻子、忍着恶心,继续过呗。
而玉壶仙宗。
黄壤依旧埋头苦修,谢红尘却发现——近日前来游学的外门弟子日渐增多。而且这些人,个个都是名门子弟,还多是男子。
他们进了外门,也不好生游学。只是伸头探脑地往黄壤身边凑。黄壤出门少,但她经常去祈露台。
于是这些名门子弟便在祈露台下功夫。他们帮黄壤搬肥料、晒种子,人人殷勤。而黄壤也总是笑盈盈的,不太拒绝。
谢红尘开始有意无意地留她在电云殿练功。他不能靠近她,却也不愿其他人靠近她。
好在黄壤不在意,她在哪里练功有什么区别?什么时候能摸到谢灵璧的衣角才是大事。
她在电云殿,偶尔也会为谢红尘做些小食。她甚至自己培育了一盆兰花,就搁在谢红尘的书案上。
说来好笑,梦外她经常做小食,谢红尘从不在意。她培育了满山的兰花,谢红尘也不会多看一眼
倒是如今梦里,谢红尘会夸赞她的厨艺,会照料她送的兰花。黄壤不止一次看见他为那盆兰花浇水。
今日,黄壤来到祈露台,照例照看自己的良种。她身上有黄墅所化的息壤,这东西可是个宝贝。她只要将息壤撒在土地里 ,自然会让良种快速成熟。
而代价么,自然是黄墅的修为。
黄壤用起他的修为,毫不心疼。—-爹,您老人家这样可比活着有用。所以,还是不要想着修成人身了吧。
黄壤将金色的息壤撒到土地里,整个土地如被温暖。地里所有的良种都瞬间舒展了叶片,像是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等到土地被滋养完成,黄壤收回息壤,一低头,看见旁边用石头压着的书信。
书信?
黄壤捡起来,拆开一看,只见里面写着——"阿壤姑娘∶自成元五年,拜师宴上见过姑娘,在下思慕至今。闻听这次试艺姑娘也在,在下欢喜若狂……."
——这竟然是一封情书。无聊。
黄壤将那书信揉成一团,连落款也没看,随手扔在一边。
而此时,山下又有人道∶"黄师姐,外门有人给您送了一件礼物!""礼物?"黄壤眉头微皱。那弟子道∶"对,一件很……奇怪的礼物。"
黄壤如今在仙宗,只有何惜金等人会给她寄些银票。还有谁会送她什么礼物?她走下石阶,沿着盘旋的山道去找外门。
外门驿站里,果然有一件包裹得十分奇怪的礼物。这东西看起来,像个人。
不对,这就是个人嘛!
其他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你们不要乱想啊!黄壤忙道∶"替我拆开!"
因着她的身份和实力,其他弟子对她也颇为恭敬。当下便有人过来,替她将这古怪的礼物拆开。里面真的是个人,只是铁与木所制的一个傀儡。
这傀儡十分高大,各处关节连接巧妙。它身上没有铸印,但黄壤一眼就知道铸造师是谁。她在苗耘之的白骨崖见过这样的傀儡。
第一秋….
黄壤满心吐槽都咽了回去。她狐疑地拨弄着这傀儡,这东西毫无生气。而且因为是精铁厚木所制,十分沉重。
这里又不是白骨崖,自己也不需要煎药做杂务。他送自己这傀儡干什么?
黄壤一头雾水,却还是命人搬着这傀儡,一路翻山越岭,返回自己的房间。傀儡高大,又无比笨重。一众仙宗弟子搬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而与此同时,司天监。
监正大人坐在书房里,对面墙上雪绸细腻。上面的九曲灵瞳正摄来一段画面。几个仙宗弟子正搬着他的杰作翻山越岭。而傀儡的耳垂上,挂着一串明晃晃的青铜钥匙。"…"监正大人欲言又止。
精舍里,等到诸弟子离开,黄壤对这傀儡摸摸捏捏,然后她终于看见了傀儡耳朵上的钥匙。她摘下钥匙,又找了半天,终于在傀儡的耳朵里找到一个锁孔。她将钥匙插进去,轻轻一扭动,那傀儡头颅微微抬起,体内咔嚓一声响。
司天监,书房里。
监正大人看见黄壤那张脸,正怼在傀儡双目之前。就算是距离如此之近,这小脸也是如此精致好看。监正大人以手托腮,看得认真。
而就在这时候,黄壤将傀儡插进耳孔的青铜钥匙拧了一圈,又一圈,再一圈……. 监正大人眉峰皱起——这……拧太多了吧。这种对战傀儡,最高战力可是也不弱的。
果然,只见那傀儡猛地一抬胳膊,向黄壤揍去!黄壤躲闪不及,啪地一声,被傀儡搂在脸上。她捂着脸,一脸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九曲灵瞳之前的监正大人。
黄壤不得不从房间里躲出去。
她似乎是跑出了范围,那傀儡失去目标,没再追出来。但是她不能进去,一进去,傀儡就揍。
黄壤站在房间门口,与废墟中的傀儡面面相觑。监正大人隔着九曲灵瞳与她对视。亲眼见到她眼中震惊慢慢地化为怒火。
——这……她难道没有看出来 ,这是一个对战傀儡吗?
黄壤当然没有看出来。
这谁看得出来?!她一个土妖出身,黄家哪里会买入什么对战傀儡?
而玉壶仙宗乃是问道修仙,都由师尊亲自教导。只有朝廷办学,为了迅速增加战力,监正大人才亲自铸造了这对战傀儡。
黄壤去哪见这东西?再说了,这玩意儿脸上又没写!
她拧了一个最高战力,然后被这傀儡堵在门外,而自己房里一片狼藉,根本进不去。如此凄惨的时刻,老天怎么能不雪上加霜呢?于是天开始下雨。
黄壤站在绵绵小雨里,几次想冲进去,却打不过。傀儡守在门口,等着她靠近,然后暴打她。
小雨渐大,沾湿了她的衣裙和头发,她被淋成了落汤鸡。监正大人以手掩额,简直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