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向下看,发现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巨人!面前神台、香炉都显得那样渺小。
等等……
神台?香炉?
黄壤眼前飘过阵阵轻雾,她终于看清了——自己像是被供在了神台之上!
这……回忆涌入脑海,她开始想起来。
——自己本是死了。拔掉盘魂定骨针之后,她以身化沙,整个人散入尘埃,早失去了知觉。而现在,自己是在哪儿?
黄壤想要动一动,可她好像是被困在这巨大的神像之中了。
身前,有个农妇提着一篮子红刺过来,跪在她面前。黄壤一脸茫然,听她碎碎许愿:“神女娘娘在上,信女许小芬多年未孕,如今婆家不容。请娘娘保佑信女尽快有孕……”
什么啊。
黄壤听得头大如斗,简直开始怀疑人生。
——我莫不是又进了什么奇怪的梦?
她不再听眼前人碎碎念,略一凝聚神识,便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是庄稼与泥土的芬芳。
这是哪儿?
黄壤想要看清眼前环境,自己应该是在一座寺庙里。黄壤看着两边的灯架,上面摆着无数的许愿灯。香火太旺,以至于这些灯很快就会被撤下更换。
——不会是破除了盘魂定骨针之后,我还要被永远困在这佛像之中吧?!
黄壤真的是怕了。她用力挣脱,然而这次,她并没费太大&#...
30340;力气,整个人就自神像中脱身!她用力过猛,整个人自神像中掉落,差点砸到跪拜的信徒。
而殿中信众似乎根本看不见她,大家仍自顾自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黄壤回过神,这才看见那座神像。
在高高的神台上,供奉的神像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她衣裙浅金,素手提篮,一颦一笑,悲悯庄严。黄壤伸出手,轻轻抚摸神像的衣角。她已经知道那出自谁手。
——是谁的思念,连眸中光影都能复制?
她想要走出神殿,经过门口,看见墙上熟悉的字迹。
壁上一页一页,满是她的功迹。
黄壤看了一阵,明明想要笑,却又涌起酸楚。
自己这算是复活了吗?还是只是死前记忆破碎,黄梁一梦?
她不知道。她踏出神女祠,发现外面是一大片农田。熟悉的田园农舍映入眼帘,黄壤蓦然明白这里何处。
——仙茶镇!
她又出生在了此处。
黄壤在风中奔跑,周围并没有人能看见她。她的身躯似乎融化在风里,变成了一团淡淡的云雾。
“第一秋。”在不可置信的狂喜之后,这个名字终于再度涌入脑海。黄壤迫切地想要向他奔去,这一次,不会再是梦了吧?
她隐入风雷之中,速度开始变得很快。她穿州过府,一路之上又看见了很多这样的神女祠。
其中还有一座并未完工。
黄壤缓步走进去,只见里面拜殿已经建好,只是地上还铺着厚厚的灰尘和石块。
神台之上,石像未成。只见隐隐约约的轮廓。
耳边传来叮当之声,是有人正凿石雕刻。
黄壤走到神像之后,只见一个人满身灰尘、鬓发散乱。他低着头,正在乱石与粉尘之中,一锤一锤,雕刻着顽石。
神像巨大,却没有谁帮助他。
他一锤一锤敲击着刻锥,并未察觉到黄壤的接近。
黄壤伸出手,想要撩起他的头发。可她的手穿过了他。
眼前人毫无所觉,黄壤只能轻轻地蹲在他面前。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都如这满地石块,疼痛而残缺。
“第一秋……”她的声音初时很轻,而后一声比一声尖利。可眼前人并没有抬头。泥灰覆盖了他全身,他仿佛泥塑石雕,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机械的动作。
外面天渐渐黑了,光线暗下来。
他却没有点灯。
这尚未建成的神女祠,空空荡荡。他一个人,守着并未成型的岩石,一下又一下,想要将它雕凿成自己心中的模样。
没有人陪伴他,只有铁锤敲击着刻锥,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光线没有阻碍他,他雕刻过太多遍,那神像便已融铸在心中。他已经不用去看。
黄壤蹲在他身边,碎石与粉尘穿过她,空空茫茫地飘落在地。
“第一秋……我说了那么多话,唯独忘了交待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她伸出手,指尖停留在他的脸颊。可他低着头,并没有向她看。
那尘灰模糊了他的面容,他颊边已经长满了胡须,整个人潦倒到邋遢。
这巨大的神像,仅他一人雕刻...
,本需要许多时日。
可是他昼夜不停,又实在熟练。
在第三次天亮的时候,他终于补完了神像最后的油彩。
黄壤一直默默地陪伴他。而第一秋为神像点亮双眸,盯着它又看了很久。神像无言,他随意擦了擦胡须上的灰尘,随后身上蛇鳞层层显现!
黄壤不知他要干什么。
片刻之后,只见他化身为一条小蛇。小蛇很快游出神女祠。
然后,它随便找了个洞穴,钻将进去,盘起身躯,默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