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如同突然间换了一人(2 / 2)

宣明珠惬然闭上眼,被服侍得受用,身子便渐渐向后靠去,心知有人接着她。然而公不作美,偏在这时候,殿外站班的侍卫通传道:

“殿下,汝、汝州牧求见。”

宣明珠眉头不悦地轻蹙,未睁眼道,“这会子来做什么?若孝敬东西便留下,人请回。”

吩咐罢,殿外一静。

一静过后,殿外再次响起一个声音:

“微臣来拜长公主殿下。”

这道清冽如霜的声音无异石破惊,宣明珠霍然睁眼转头,张宗子反应不及,一缕发被梳齿带下来。

慌忙请罪:“小人万!”

“嘶。”宣明珠头皮生疼,在万千惊诧面却显得微不足道,顷刻间什么旖旎之念都没,哪里还顾得上张宗子,起身而出。

殿门外的来人,揖首静立。

一身大玄『色』缂丝鹤补的三品公服,江水海崖镶领,石青素缎接袖,冷而硬的黑绸裹着那只白如象牙的腕子,楚谡分明。素冠素靴,腰上却熠烁着赫赫金芒,金带围上缀挂躞蹀七事,愈发凸显得颀背窄腰,不可方物。

宣明珠的一头青丝还垂散腰畔,愕着凤目,怔营凝视。

见惯绯衣玉带,莽看见这一身玄锦金带,仿佛不识。

就如同突然间换一人。

男人目光自她面上掠过,转息便恪守礼数收回,敛睫再次叶揖:

“臣,汝州牧梅长生,见过长公主殿下。”

“,汝州牧?”

人一个在殿内,一个在槛外,宣明珠皱眉,目光古怪地打量这个不再是大理少卿,而莫名成汝州牧的梅鹤庭。

待看见腰间的金鱼绯袋那面御令牌,明白何以畅通无阻来到她的正殿外。

解『惑』之后,却是更大的疑『惑』——是如何说服的皇帝?如何会失心疯般放弃好好的京官不做,却跑到一个中州之地来取一个无关痛痒的州长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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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皇帝有意调梅鹤庭进内阁的事,她是听说的,得知梅鹤庭婉言谢绝,她便道这个人还是放不下。

当年不愿尚公主,因为如此便阻的青云路。

而今不愿入内阁,因为如此则断绝重修旧好的可。

权臣驸马,者同样也不可得兼。

她以为,给点时间,让这段过往淡,褪『色』,总会自己想明白的。

她心里有一杆秤,认为梅鹤庭人虽冷情,在大义上头素来是公事为先,鞠躬尽瘁的。

宣明珠今日第一次怀疑,自己看走眼。

梅鹤庭的下一句话,再次她心头激起一片骇浪,只听无比沉静道:

“臣未具拜帖而来,是急于同殿下商讨楚光王一事,事急从权处,还望殿下恕罪。”

宣明珠惊心地看一眼,视线又飞快向阶墀下扫过,当机立断:“进殿说!崔侍卫,将八门阖闭,严禁任何人靠近。”

梅鹤庭应一声是,眸光始终未抬,谨遵人臣之礼垂首入殿。

殿外之人是被阻绝,殿里,却还有个白衣公子,手里还滑稽地握着篦梳等候着公主。

宣明珠敲下脑门子,竟是忘,道:“且——”

她转念一想,看向梅鹤庭,略缓口气,若有深意地问:“依卿家之意,本宫该不该屏退左右?”

梅鹤庭此日此来,处处透着古怪。虽说那一派慎持守礼的风度,是最该有的模样,可也许是那袭浓郁压身的黑服遮住过往的清爽,宣明珠总觉得有分看不透。

她想试一试,来汝州究竟是为公,还是为私。

“殿下金尊玉贵,臣不敢置喙左右,” 梅鹤庭的神情全无变化,颔首,“殿下随心便是。”

“好。”宣明珠审视着,这一随心,张宗子便也留下来。

紧跟着,梅鹤庭正『色』道:“关于楚光王宣戬叛心谋逆,欲戕害陛下以扶嫡孙上位一事,臣得到消息,昨夜有士扮作舞伶潜入行宫,寻到殿下秘谈,具细情,还请殿下相告,臣好以此定策,丞辅吾皇无忧。”

清凛似玉的声音在大殿回『荡』,张宗子听得一清楚,肝胆俱张。

梅鹤庭当着的面,将这样一件惊秘事,巨细靡遗都说出来。

梅鹤庭,曾经的江左第一公子,是每个南学士子心中的仰止高山,张宗子出身江南,自然不外如是。先还疑『惑』,都传言长公主的驸马她情犹未尽,梅鹤庭入殿见到自己,为何无动于衷,此时张宗子全明白——

这是想让啊。

历来皇家倾轧,谋算重重,最提防的便是走漏风声。在公主府的根基不牢,长公主谈不上信任,纵有垂怜也止在一念之间。见识过长公主蟒服加身的风采,深知长公主胸有沟壑,在国朝大事上不容私情。

这无足轻重之人,除一梳之缘,也根本无私情可求公主相询。

此时再退出去显然来不及,张宗子跪倒,“殿下!小人什么都没听见,小人殿下之忠心地可鉴!”

宣明珠气涌如山,不曾赏张宗子一个眼『色』,咬腮盯着另一张神『色』无澜的脸孔。

何曾不知是着的算计,可为保险计,也只沉声吩咐:

“雪堂进来。将张公子带下去好生照看,非我命令,不可随意行走一步,不许人交谈一句。”

随着一声应诺,张宗子甚至来不及辩解一句,便被入殿的暗卫捂口带下去。

一直握在手心的闺阁之物,混『乱』中掉下,象牙篦子细细的梳齿跌断,正落在梅鹤庭脚边。

梅鹤庭长睫垂覆的目光,磔磔森黑。

厚重的楠木门吱呀一声再度阖闭,大殿之内,终只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