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任谁来看都没有一点毛病。
只有客栈门口的三人如遭雷击。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以后。
客栈门口,才有人用茫然的声音问,“你们看见刚刚的那个了吗?”
“看,看见了。”
那只莫名其妙伸出来的手,简直就像是幽灵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冒了出来。
“那,那里面坐的是什么?”风惜弱两眼茫然的问道。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亲自把轿子里的人抱出来的。
从他用词是“什么”,而不是“谁”上来看,他貌似还很理智的对轿子内东西的物种产生了怀疑。
而楚长醉则是比他要不理智的多,他在思考了几秒后,猛地转过头,用惊恐的眼神看向了身后的白烟儿。
“不是我!别看我!我不是鬼。”白烟儿怒吼道。
楚长醉和风惜弱冷静下来后,稍微思考了一会,风惜弱道,“不行,我得追上去看一看,那轿子里面的到底是谁。”
楚长醉也道,“我也去,周围围着一群小孩子呢,我混进去正好。”
“我也去。”白烟儿说。
“嗯?你去做什么?”楚长醉和风无痕道,“你别去,太危险了,再说你现在身上的毒还没全解开呢。”
“不行,我一定要去,再说了,瞧不起谁呢。”白烟儿随手将头上的发丝拢了拢,顺手扎了起来,然后进了厨房,提了一篮菜出来。
她的背佝偻着,声音也变得苍老了起来。
“我这个样子,装作去卖菜的应该可以了吧?”
“可以,有两把刷子啊。”风惜弱有点惊讶,他转头看向了那个轿子,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到底是谁进了轿子呢,这简直就是在打我的脸。”
他决定看看,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进刚被贼王偷过的地方。
轿子中的冯卿接过了那个刚刚被递进来的东西。
那东西被一块红布包着,方方正正的。她摸了一下那个触感,心说这好像是一本书?
好奇怪,为什么要给她一本书?
轿子里黑的要命,冯卿把那书摊开,借着那丝微弱的光,仔细的研究了一会那书上的内容。
过了大概一分钟以后,冯卿的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然后她又往亮光的地方凑了凑,更加仔细的看了看。
人类啊,往往就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大人。
啊……这种东西算得上是来到这以后的唯一一点安慰了。
话说古代人的画风好奇怪啊,这种玩意他们真的能看的懂吗?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冯卿才突然醒悟过来。
不对啊!怎么不知不觉的沉浸在了这种东西里了!
阴谋,绝对是阴谋!
冯卿把书放到了一边,表情痛恨的指着它想,就是这种东西,耽误了她逃跑的进程的!
痛斥成功的冯卿开始继续冥思苦想着该怎么逃出去,此时此刻,她感觉轿子好像已经过了刚刚的那个地方,到了一个更加僻静的巷子里。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用那一招了。冯卿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金钱大法吗。
古代,女人的地位会有所改变,社会也会发生改变,各种各样的习惯也会发生改变,但有一样东西,不会发生改变。
那就是钱啊。
冯卿有一说一,来了古代就从来没担心过钱的问题,因为客栈的生意状况实在是太过良好了,以至于她想担心都担心不起来。
哪怕那户人家不想听她的话,想要把她强硬嫁过去,那冯卿也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金钱砸脸。
她准备到时候万一那群人不想听她说话,她就掏出钱朝着他们的脸上砸过去,一直砸到他们听为止。
可是说起来,冯卿的钱都在客栈里呢,她身上哪有什么银两啊?
她低着头开始在自己的身上翻找了起来。
除了那一身花嫁以外,她身上仅有的物件,都放在她手边的那个小包包里。
钥匙,纸巾,门卡,糖,还有……
冯卿突然从背包里面翻出来了一样东西。
一串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在那里的红色佛珠串。
珠串是朱砂材料的,不过里面为了好看,还加了一些金色的珠子,看起来珠光宝气的,在古代人眼里应该特别惹眼。
一会用这个东西怎么样?
冯卿瞬间就精神了起来。
她把那串佛珠戴到了手上,藏在了袖子下面,准备一会不行就直接一把拽出来,然后开始砸人。
那两个轿夫看起来脚步不快,可是从头到尾就没有停下来过。
等到了无人之处时,他们两个的脚步陡然加快了,这轿子开始在路上飞速的走过,哪怕是途中无意间看见的人,也都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鬼魂结亲。
客栈的三人一直在后面偷偷的跟着,轻功最高的风惜弱跟在最前面,他会留下痕迹给身后的人,所以这一路上一直都没有跟丢。
到了快傍晚时,这个轿子才慢慢的进入了一个无人的深宅里。
此时此刻,他们早已出了那个小镇,来到了江南这里的一处繁华地带,风惜弱一看这周围的装饰,就暗暗咋舌。
看来白姑娘嫁的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啊。
这里,是江南的一处有名的世家,名为妙莲山庄。
跟生死山庄比,这个地方虽然没那么厉害,但在江南这一带的影响力也属实不弱,算的上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在。
“白姑娘要嫁的人居然就是他?”风惜弱心中暗暗的琢磨道。
这里戒备森严,风惜弱就没有继续往前面探索,他找了个便于观察的树躲了起来,顺便等着身后的两个人。
此时,山庄里张灯结彩,各处都挂满了大红灯笼,看起来好不热闹,路边也都是散人的喜糖,喜酒,在一处小门前,有几个喜婆正满面笑容的站在那里,等着接人。
“怎么样了?”楚长醉和白烟儿现在才赶到,白烟儿气喘吁吁的,风惜弱皱着眉指了指下面,“轿子还在后面,马上就过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将小轿的轿顶刚好就出现在了这条街道的尽头。
夕阳最后的一点余辉照到了轿子上面,让它表面的红看起来带着一丝金色的光芒。
此时此刻,尽管周围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绫,但这轿子看起来竟然莫名的有一丝孤寂。
“……白姐姐,这就是你要嫁的人吗?”楚长醉小声的问。
“对。”白烟儿看了一会,缓缓的低下了头。
“像我这样的人,天生就不配决定嫁给谁的。”
“谁说的。”风惜弱嘟囔着道,“我就从来都不信这种东西,男女之事,两情相悦就好,哪还有配不配呢?”
“对啊,没错。”楚长醉也在旁边帮腔。
“……你们不是我,所以你们不会懂得。”白烟儿看了那顶轿子许久,才缓缓的说道。
从小到大,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也从来就不奢望有谁会来拯救她。
……
“果然如你所说,今天风无痕没来。”
在那点着灯的宅子里,两个人一边笑一边说着。
“今天我为了防止风无痕假扮小厮混进来,所以一个小厮都没用,只留了两个跟了我多年的人当轿夫。”一个人笑着道。
“其余人呢?”
“也都筛查好了,无论是侍女,随从,厨子,喜婆,总之今晚在这里的所有人,我都全部筛选了一遍。”
另一个人笑了起来。
“他风无痕就算再厉害,又能藏到哪去?这里早就已经固若金汤了。”
“我想,如果不行,我还是得嫁。”白烟儿小声的说道,旁边的两个人震惊的问,“为什么?”
“……就算我逃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我一辈子都要东躲西藏了,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我想安安静静的待在一个地方。”白烟儿笑着说道。
“你待在客栈里不就行了吗?”楚长醉立刻道,“掌柜的又不是不会收留你!”
“他真的会收留我吗?”白烟儿摇了摇头,“也未必见得吧,其实你们刚才支支吾吾的我就知道了,他恐怕不愿意见我。”
“也对,既然你们都看出来了我不怀好意,那更何况他呢?这么长时间了,他恐怕都不知道躲在哪吧。”
她刚说完这句话,喜婆一声尖利的声音就打断了她,“吉时到!”
轿子落在了地面上。
有人把轿帘掀开,里面的人一点点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我倒是觉得他这样做的就挺好,因为换做是我,我恐怕也不会对这样的一个人有多上心……”白烟儿的话刚说完一半,就突然停在了那里。
她愣愣的看着从轿子里走下来的那个人。
最先出现的是一只雪白的绣鞋,这鞋踏在地面上的时候,寂静无声,过了很久,才出现了那人的一只手。
那只手,同样也是雪白的。
就如同他们记忆里的那丝雪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