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昇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暴动,更别说还是发生在他家,发生在他巡守的时候。他倒没有感到害怕,不 过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剐了这些奴隶的皮。
“都给我住手!”
他的声音顿时淹没在刀剑声和嘶喊声中。
没有一个奴隶转头看他,尉迟家的修士们倒是扭头看了他一眼,转瞬就被奴隶们抓住机会砍死了。
尉迟昇神情扭曲,举起控制锁奴环的母牌,高声喊道:“不要命了?”
这个母牌能够控制奴隶们脖子上的锁奴环,只要他稍稍一动心思,奴隶们便会被锁奴环炸死。
多数奴隶们都停下来了,面露恐惧。然而还是有数人咬牙反抗,趁此机会往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别信他!他不敢!咱们这么多人,他还能全杀了不成!”
这话一出,奴隶们脸上露出犹豫,不少人加入他,往门外跑去。
尉迟昇嗤笑一声,冷冷地瞥了那奴隶一眼。
那奴隶顺利地跑到大门口,果然没人阻止他,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马上就要逃出尉迟家族,逃出这个该死的地方!他脸上大喜,一脚刚踏出门槛。
砰——
爆炸声响起,那奴隶化作一团白光,白光里飞溅出一块块血肉。白光消失之后,只剩下一滩染红的雪花。
院子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尉迟昇身上。
尉迟昇面上微哂,“我不敢?”他笑了几声,缓缓走进院子,“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些奴隶,死了一批还有一批,你们当自个儿值钱?这点子钱,尉迟家还出得起。”
他停在一名奴隶旁边,握住那奴隶脖颈上的锁奴环,通过母牌缩小锁奴环。
奴隶猛然睁大眼睛,脖颈被锁奴环勒得通红,抽噎声从胸腔里传出来,面色极其痛苦。奴隶抬手伸向尉迟昇,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急切地指着锁奴环,想让他放了自己。
尉迟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奴隶,欣赏奴隶一点点断气而亡。
“想逃,先掂量掂量脖子上的锁奴环吧。”
奴隶们神色不甘,他们就是趁着尉迟长老不在、手握母牌的尉迟昇偷懒离开,才决定此时越狱的,没想到尉迟昇这么快就回来了。
“愣着干嘛?还要我一个个请你们回去?”尉迟昇不悦地扫了他们一眼。
奴隶们只好咽下满腔的不甘心,一个个回到牢房里去,只好脖子上的锁奴环在,只要掌控锁奴环的母牌在,他们就没法活着逃出去。
就在奴隶们自动回牢房的途中,院子里又轰地一声炸响,白光亮起,血肉纷飞,溅在周围奴隶们的脸上身上。
尉迟昇笑了笑,捏起母牌,“作为越狱的惩罚,这次就死五十个吧。”
奴隶们身体一抖,不约而同地转头去看尉迟昇,又被喝住了。
“不要转过来!就这么回牢里去,我随手挑五十个杀,哪个顺眼,就死哪个。”
奴隶们闻言,只能压下心底的恐惧和愤怒,缓慢地往各自的牢房走去。
爆炸声从前面后面、左右两旁传来,振聋发聩,一声声打在他们心上。鲜血和血块从各个方向飞来,拍在他们身上。他们可怜这些同病相怜的伙伴、共同越狱的志士,但是,他们内心更祈祷着,千万不要是自己!
落在尉迟昇后方的奴隶们松了口气,尉迟昇的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奴隶,没有注意到他们。只要他们慢一点,等五十个人死亡,再走上前,就能逃过这一劫。
一名奴隶磨蹭了许久,其他巡守修士一直在催促,实在磨蹭不下去了,只能慢腾腾地走过去。
路过尉迟昇的时候,肩膀上突然落下一只手。尉迟昇冷不丁扭过头来,拍拍他的肩膀,冲他笑了笑。
“这么慢?”
“对......对不起,我腿脚不好......”奴隶吓得口齿不清。
尉迟昇笑着举起母牌,“腿脚不好,对尉迟家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死了干净,省得占了牢房的位子。”
话音刚落,奴隶脖子上放出白光。
砰——血肉溅在尉迟昇衣袍上、脸上,衬得他像个恶鬼一般。
尉迟昇转过身子,又对落在后边的奴隶们举起玉牌,笑着吐出四个字,“你们也是。”
众人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尉迟昇的意思,脖颈放出的白光已然回答了他们。
砰——砰——砰——
爆炸声不绝于耳。
院子的事情很快收场,奴隶们回到了牢房,巡守修士出门去抓逃跑的奴隶,过不了多久都会被抓回来,尉迟昇并不担心。
今夜的暴动,虽说是近些年来最大的一次,但是奴隶们闹多了,尉迟家也不怎么在意了。不过是死个把个人,少了些银子罢了,尉迟昇最多被骂几句。
对于奴隶们来说,这却是一次他 们抱予极大期待的尝试,希望的曙光生生在眼前破灭。奴隶的新人们或许能撑到下一次越狱,行将就木的老人奴隶们就说不定了。
至于越狱的主犯——白玉螭,尉迟昇本以为她早就逃了,没想到她竟然跑去最后一个牢房解救奴隶们,因此晚了一步,没能逃出尉迟家。
尉迟昇专门捡出白玉螭的档案,翻了一遍,看完不禁笑了。
“你也是个奇人。”
尉迟昇上下打量一眼白玉螭,她被绑在铁柱上,浑身伤痕累累,已经结痂的疤痕是旧伤,鲜血淋淋的伤口是他刚才抽的。
他抽了这么久,她硬是连哼都没哼一声。别人或许会觉得佩服,他却觉得颇没成就感,往铁刺倒竖的鞭子倒上盐水辣椒,抽得更起劲了。
他狠狠地抽向她的脸,给那疤痕交错的脸上又加了一道。
“怎么?发起暴动发上瘾了?千壑界没玩够?跑到天极界来,又要玩一遍?”
白玉螭抬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一字一字纠正道:“不是暴动,是起义。”
“呵。”尉迟昇起笑了,“起义?那你‘起’成功了吗?你若起成功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会被跃渊界送来当奴隶?”
尉迟昇把档案往她脸上拍了拍,“你和盛明华一起发动起义,鼓动跃渊界脱离千壑界。她成了跃渊界的代表,你成了千壑界的阶下囚。被关了几十年,你还没想通?因为她盛明华是乌束的人,你这丑货给乌束做婢他都不要!”
白玉螭瞥到档案上盛明华同乌束站在一起的画像,脸色沉了下去。
尉迟昇似乎嫌刺激得不够一般,说得更起劲。
“这一次诸天大会,跃渊界的那些老东西一听说千壑界的代表是乌束,连忙把代表换成了盛明华,那些老东西的心思昭然若揭,不就是想着再和千壑界搭上线吗?”
“天曜大战就要开始了,你跃渊界连个大乘期战力都拿不出,拿什么站稳前五百的位置,凭什么脱离千壑界?”
白玉螭咬紧牙关,嘴里满是恶心的铁锈味,她没说话,硬是把血水咽了下去。
以前跃渊界还是千壑界的附属界域,每三千年的天曜大战,千壑界会派来大乘期修士和化神期修士,当作跃渊界的大乘期战力和化神期战力,帮助跃渊界渡过大战,站稳排名。
在附属界域和他们的主人界域之间,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作为回报,跃渊界必须献上不可计数的奴隶和仆人,奉上举不可举的灵脉资源。如此之下,哪怕站稳排名,拥有了充足的轮回名额,跃渊界也没有足够的资源培养修士。
一步一步,跃渊界越发离不开千壑界。
跃渊界勉强也能挤进前五百,也不是没有大乘期巅峰的修士,但是那些大能不肯豁出性命,不肯为跃渊界拼一把。他们只差一步,就能升入渡劫期,飞升也不是不可能。
在他们心中,明明可以靠千壑界就能办成的事儿,明明付出点奴隶和资源就能得到的地位,为何要拿他们自己的命去拼。
他们不在意奴隶和资源,底层的牺牲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
作为利益既得者,他们只想极力稳住那个局面,重新把跃渊界推到千壑界的脚下。
尉迟昇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讽刺,“做了这么多年的狗,就算一时咬断了锁链,还真以为自己能独自活下去不成?”
呸。
白玉螭狠狠啐了他一口。
啪——
尉迟昇被吐懵了,反应过来,怒上心头,狠狠鞭笞她,打算就这么打死她。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少主,千壑界又送了一批奴隶来。”
哒、哒、哒,节奏的脚步声渐渐走近。
一队队双手双脚绑上锁链的奴隶走了过来,每一个都沉默地低着头,与以往瞪眼叫嚣的奴隶不同,这一批奴隶似乎接受了事实一般,一句话都不吭。
尉迟昇本想教训一下新人,没想到他们这么“乖”,怪没意思。
尉迟昇问道:“哪个界域来的?”
守卫顿了一下,“千壑界没说,似乎是跃渊界?”
白玉螭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这一批奴隶。
窗外刮进一阵风,吹起某个奴隶的头发。白玉螭瞥到了一枚眼熟的梅花钗,薄冰雕成,不是插在发髻上,而是插入脖颈中。
白玉螭瞳孔骤然一缩,那只钗,盛明华?
插着梅花钗的奴隶似乎注意到了白玉螭的眼神,缓缓转过头来,对着她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白玉螭心头骤然颤抖起来,那几个字一下下打在她心上,她几乎要说出来。
“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