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是非口舌(2 / 2)

他看了许久,才从中看出些许中央城池的遗迹。

强烈的光芒射来,他不自觉闭上眼。金光稍稍消弱,一座巨大的飞舟驾在城池上空,强盛的金光笼罩住整个中央城池。一根根红线四散开来,如同鸟笼般包住它。

昏迷的这些日子,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贺拔恕压下心底的异样,还是决定先找狗和尚算账,一旦爆出黑柱的幕后之人,看那 狗和尚如何自处。

若鹿和菜瓜留在树海,继续扫荡天魔。贺拔恕同那两名修士下山,前往城门。

城门口,大批人搀扶着前来,依照门口的指示,根据病情的轻重、魔气的有无,前往该去的安置点。

贺拔恕身上无伤,与那两名修士不同路。临走前,被他们喊住。

“前辈!听说你要去找坤舆界的代表和光?”

贺拔恕点头。

那两人兴奋地惊呼,“那......能不能帮我要个光姐的签名!”

“哈?”贺拔恕睁大眼睛,接着手里就被塞了个空白的卷轴,还有一幅那人的画像。

“顺便帮我问问光姐,要不要道侣?不,不求道侣,一夜就成,在下自荐枕席!”

他背上那人骂道:“傻子,光姐不是欢喜禅,是嗔怒禅。”

自荐枕席的修士立马改口,“那不荐了,问问光姐缺不缺沙包,画像带上,希望光姐能看上我的脸。”

说完,没等贺拔恕答应,两人就打打闹闹地走远了。

贺拔恕没想好怎么办才好,捏着卷轴和画像,疑惑地走进城。

两侧,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下,一句句谈话声传入他耳朵。

“要我说,诸天万界的代表,最拔尖的还是坤舆界那位。鸦隐魔君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慌得天要塌了一样,危急关头还是那位出来主持大局。”

“逆向阵法是她拿出来的,安置点的安排也是她指挥的,井然有序,全靠她啊!”

“是是是!听说啊,她还进入碧湖黑柱,只身面对魔君鸦隐,一人干掉两万鸦军呢!”

“鸦军?那些胸前带牌子的高阶魔将?这也太厉害了。”

......

贺拔恕听得生厌,讽刺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元婴期,有什么厉害的。他本想走去反驳,一看窝棚里的全是些没家世没名气的修士,又停住脚。

没见识的家伙,同这些人争论,倒堕了自己的身份。

他打听界域代表的安置点,径直往那儿走去。

一句对狗和尚的赞美之词传进他耳里,心里对她的憎恶越多一分。

刚到代表安置点,还没走进门,没想到里边也是一样,全都在称赞那狗和尚。

“我跟你们说,和光道友那一批二批黑柱计划是真妙,尤其是关闭第二批黑柱,酒山黑柱的火山,废墟黑柱的佛阵那几个,着实厉害,眨眼间灭掉一波天魔。”

“哎呀,那是你没去碧湖黑柱!那才叫绝!那时一百多颗舍利子全都集齐到碧湖,还是被鸦军打得不像样。就要全军覆没之际,她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就像天神一样,力挽狂澜。”

“我就在场!妈呀那个时候,老子心都跳了,一半怕死,一半就是为她!太帅了!”

......

贺拔恕砰地一下推开门,丝毫没引起众人的注意。

聚在那儿的都是低阶界域的代表,他直接走过去,高声插嘴道:“不过是个元婴期,至于你们这么夸赞吗?你们还是些化神期呢,丢不丢脸?”

众人纷纷皱起眉头。

一人张开嘴,刚想反驳,就被旁边的人拉住,“贺拔家的。”说完,朝他的衣袍努努嘴。

那人看了贺拔恕一眼,挪开眼。

一桌的人全都不说话。

贺拔恕轻蔑地哼了一声,继续道:“不愧是低阶界域的人,没点见识,一个元婴期就夸成这样。”

顷刻间,安置点的所有眼神都转了过来。

众人欲言又止,看了看贺拔恕的衣袍,纷纷抿紧嘴唇,不再开口。

在场的人全都是中阶和低阶界域的代表,没一个敢和天极界作对,没一个敢得罪贺拔家族。

贺拔恕见状,骂得更起劲儿,对狗和尚的怒火,一股脑儿全发了出来。说了半个时辰,所有人的眼神全在他身上,看他像看个小丑一般。没一人搭话,连个攀权附势、来附和的都没有。

贺拔恕自觉无趣,终于不说了。

挑了张空桌,刚坐下,瞥见殷羡呆在角落,他立马起身,挪过去,笑着问候。

殷羡的右腿断了,接着冰块的假腿,手里拿着一把小刀,似乎打算切下来。

贺拔恕忙道:“在下略通医术,可帮殷前辈的忙。”

殷羡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把小刀递过去,幽幽道:“前几日怎么没见你?去哪个战场了?”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就生气。贺拔恕打算同殷羡说道说道,“前几日晕过去了,就怪......”

殷羡的眉头陡地沉了下去,“你没上战场?”

贺拔恕眨眨眼,刚要点头,噗哧——被鲜血溅了一脸。

殷羡握住假腿,冷不丁拔掉,断口处的血液哗啦哗啦往下淌。

贺拔恕应了一声,接着道:“对!这都怪坤舆界那和尚!在碧湖监狱,她打晕了我,不然我哪会遭这罪!又被水淹,又被天魔追!早就回到天极界飞舟了!没这回事儿,现在都回天极界了。”

殷羡冷笑,“呵,这么说,都是那和尚的错?”

贺拔恕以为殷羡站在自己这边,终于有人同他一起骂狗和尚,激动地说起来,“对啊,他们都说狗和尚哪儿哪儿好,真是瞎了眼了,不过是个元婴期......”

话还没说完,就被殷羡的眼神打断。那眸子就像淬了毒一般,硬是逼得贺拔恕不敢说话。

“谁都有资格骂她,死在战场的亡者有,在场负伤的代表有,就你......”殷羡脸上笑意愈深,满是讽刺,“就你没资格,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孬种。”

“这......”贺拔恕不好怎么反驳,脑子一转,想到幕后凶手,忙道:“这本来就是坤舆界的错!升起黑柱的那家伙,幕后之人,就是坤舆界之人!”

&nbs p;这话一出,举座哗然。

“真的假的?幕后凶手的身份知道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

贺拔恕站起身,高声道:“没错!凶手名叫季子野,曾是万佛宗忘情禅禅子,黑柱就是他升起的。这件事,是坤舆界的错。不,说不定从头到尾都是坤舆界的阴谋!”

这时,门外响起一声暴喝。

“是你妈个鬼!”

门被轰地踢烂。

乌束大步踏进,顶着所有人的视线,径直走到贺拔恕面前。

“升起黑柱的凶手,是你们天极界带来的!就是你带去天问碑秘境的筑基期佛修!”

在场代表,不少人去过天问碑秘境,自然记得那个筑基期修士。一身黑色纹路,悟出天问碑,得以前往天枢阁。

“什么?竟然是他?”

“我早就觉得那小子有问题了,没想到坏到这个程度。”

“天极界这不是贼喊捉贼吗?自己带来的人,硬是推到人家坤舆界头上。”

......

面对众人的眼神,贺拔恕站不住了,硬声说道:“不是,那家伙就是忘情禅子季子野!”

“禅子?早就被逐出师门了,已经成了你们贺拔家族的奸细。”

贺拔恕控制不住表情,“证据呢?你怎么知道那小子到底是谁的人?”

乌束嗤笑,丢了个留影球过来。“宁非天说了,那日离开天问碑之后,贺拔家主亲自救走那小子。而且,那什么贺拔长老也招了,你们自己人都承认,你还污蔑个什么鬼。”

贺拔恕抹开留影球一看,几乎不敢相信。

“贺拔公子也真是没脸没皮,不敢上战场,藏起来就算了。战一打完,就跑出来栽赃嫁祸,还说和光道友打晕他。人家不过元婴期,怎么打得过他一个化神期,莫非是贺拔公子的实力太弱了?”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贺拔公子一来就说和光道友的坏话,说不定早就打定主意把污水泼在她身上。”

“幸好有人证,不然和光道友就被他陷害了。首屈一指的大功臣,被污蔑成罪魁祸首。”

所有人紧紧盯住他,仗着乌束和殷羡的撑腰,明目张胆说坏话。

贺拔恕心里冒火,恨不得掐死那个狗和尚。

她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施了什么诡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月前,明明不是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狗......和光在哪儿!我要见她,同她当面对峙。”

所有人冷眼看着他,没有一人回话。

贺拔恕觉得难堪至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只得悻悻夺门而出。

另一边。

和光收到贺拔势的消息,匆匆赶往酒楼废墟。

贺拔长老背靠井壁,手中的念珠佛力已尽,丹田一片漆黑,腹部的血快流干了。

贺拔势跪在他身前,拼命用手抵住腹部,一个劲儿往伤口倒灵药,面色慌张,口中不住地道,“怎么堵不住?堵不住。”

贺拔长老慈爱地看着贺拔势,脸上带着满意欣慰的微笑。

贺拔势猛地扭头看来,看见她,面色大喜,“狗......和光,你快来看看!”

和光半阖眼皮,微微摇头。

“怎么会!”贺拔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拿起念珠净化丹田,那股黑气怎么也散不掉。

贺拔长老拉住他的手,轻声道:“老夫的身体,自己知道,不用白费功夫。”长老艰难地抬起手,搭在贺拔势肩头,“少主,附耳过来,老夫有话与你说。”

贺拔势面色难过,恭谨地俯下身子,贴在长老胸膛。一句句话从长老嘴里吐出,贺拔势的面色越来越震惊。

长老的气息微弱得不可闻,已到最后关头。

“少主,老夫尽力,贺拔家族......一切就拜托你了。”

长老的眼闭上,贺拔势肩头的手垂了下去。落地之前,贺拔势匆忙拉住,浑身不住地颤抖,陷入难过的情绪之中。

贺拔势拧着眉头,沉默又缓慢地收殓长老的尸体。

和光隔着一段距离,等他脸上的情绪稍微平息,才走过去,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节哀,我会派弟子为贺拔长老超度。”

“他不是贺拔长老。”贺拔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叫尹祁,是贺拔家族的异姓长老。”

和光记得,天极界的世家大族不仅有族内出生的宗族弟子,还有从外招进来的异姓弟子。

“真是可笑,明明是个外人,却为贺拔家族做到这个程度,那家伙贺拔六野居然这么......”

贺拔势猛地咳嗽起来,吐出夹带黑气的血液。

“你被魔气侵染了。”

和光连忙把他扶到井沿坐下,一手搭在肩膀,一手按住胸膛,为他净化魔气。

贺拔势体内的魔气慢慢消散,面色却苍白下去。战时咬牙强撑的一口气,此时终于撑不住了,身子没了力气。

和光不得不贴近些,用力扶住他。

他脑袋一歪,靠在她腹部,艰难地喘气。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极其耳熟的嗓音。

“光,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糖糕,碧翠......”声音嘎然而止。

和光偏头看去,就见韩修离站在不远处。

他手里高高提着糕点,仿佛同她邀赏一般。他顿住脚步,眼神落在贺拔势靠向她腹部的脑袋,落在她摸向贺拔势胸膛的手掌。

提着糕点的手,缓缓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