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边缘擦过头骨,细碎的石子嵌进皮肤。剧烈的疼痛从额头起,沿着血液流遍全身,末端的小指忍不住颤抖。
贺拔势忍不住哀嚎。
“废物,在重重庇佑下长大,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吧。实相点,交出眼珠,朝家主磕头认错。”
贺拔势浑身止不住颤抖,真的好疼,脑瓜要裂开。他咬紧牙关,手中攥得更紧。
大片血液淌下,把视野染得血红,把冰粒浸得腥臭。
就在这个时候,暗红的视野亮起一点微光,越变越大,直至视野烧得火红。他使劲眨眼,血色褪去,银装素裹的雪地映入眼帘。
地平线彼端,本应是白与黑的分界线,白茫茫的大地之上,腾起熊熊烈火,把黑沉沉的夜幕烧得火红。
一声呼喝骤起,浴火的凤凰展开双翅,飞地过来。丛丛火焰之下,滚烫的天空仿佛要随之坠下。
凤凰踢飞贺拔恕,一落地变成王御剑,浑身火焰未消。
过了一会儿,山下警钟才大响,群群护卫呼喊着过来。
贺拔恕回看贺拔六野的脸色,施展隔离罩,遮挡墓地的场景,斥退护卫。接下来,恶狠狠瞪住王御剑,“红楼的掌柜,来这儿有何贵干?”
王御剑笑笑,拉起贺拔势,“冒昧来此,对不住。我家代表有事找贵界代表,在下特意前来迎接。”
“说得好听,贺拔峰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贺拔恕冷笑,双手运气,飞身攻过来。
王御剑竖起金算盘,格开攻击。短短时间内,两人过了数十招。以元婴期之身,对上化神期的贺拔恕,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贺拔恕沉下脸,全身气势上来,就要施展大招,被贺拔六野喊住。
贺拔六野神色淡淡,开口道:“贵界代表寻老五,为公事,还是私事?”王御剑刚想开口,贺拔六野又补一句,“若为公事,贺拔家没收到拜帖。”
王御剑斟酌一下,面色变差许多,金算盘的珠子嘈嘈抖动,“私事。”
贺拔六野笑了,“贺拔家和坤舆界没有私交可言。”袖子一甩,地面升起根根冰锥,直朝王御剑而去。
王御剑跳开躲避,脚掌刚落地,下方钻出三根尖锐的冰锥,冷不丁贯穿他。一根钉住脚底,一根穿住肩膀,一根扎透肚子。
血液喷涌而出,立时淋透地面。他吐出一口血,拎起金算盘,削断冰锥,摇摇晃晃站住。
贺拔势见状,明白王御剑打不过。他带不走自己,总能把眼珠带走。“快走,把这个交给和尚。”
眼珠子在半空划出抛物线,投向王御剑。
贺拔恕骂了一声,身子跃起,伸手去夺。斜刺里飞来一把金算盘,架住贺拔恕的手,眼珠子稳稳落在王御剑手心。
王御剑又化作凤凰,展翅欲逃。噗嗤一声,一道冰锥破土而出,扎透手心,也扎透眼珠子。
唯一的证据,灰飞烟灭。
“我们两家可没好到互换礼物,王掌柜请回吧。”贺拔六野轻轻一挥,漫天火焰冻结。王御剑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就被冻为冰块。
没有逃走的希望,贺拔势飞奔过去,想要说出真相。
“贺拔六野是......”
&n bsp;最后的话卡在嗓子眼。
他眼睁睁看着王御剑摔下万丈悬崖,嘴巴不停动弹,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啪嗒啪嗒的血泼了一地,剧痛后知后觉传来。
他捂住喉咙,指间不断溢出血液,停都停不下。
“我......说......”
艰难的挤出一字,微弱得如同蚊子的鸣叫,怎么也连接不成完整的话。
贺拔恕伸出脚,抬起他的下巴,讽刺道:“打架不需要说话,你成了哑巴,反儿更好。”
贺拔势挥开,强忍住疼痛,跌跌撞撞逃跑。没跑出多远,撞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跌倒在地。
墓地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他再次燃起希望,想要把秘密传达出去。抬首见到这人的脸,希望扑灭,心中满是荒谬和不可置信。
又是贺拔六野的人!
这家伙不是死了?怎么会!
季子野看都没看他,径路直向贺拔六野,“他让我来送二轮战的名单。”说完,季子野才斜眼看他和贺拔恕。
贺拔恕登时跪下,右手抬到头顶,双指向天,字字句句郑重有声,“我贺拔恕对天发誓,绝不背叛家主,此生为您马前鞍身后卒,赴汤蹈火为您驱使。如若背叛,叫我万马分尸,灵魂寸灭,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天道响应,空中降下一道金光,幻化金锁,囚住贺拔恕的识海。
季子野嗤笑,“天道誓,比奴隶还低贱。”
贺拔势破口大骂,“你竟然发效忠仇人,这儿可是贺拔家族的祖坟,你不怕天打雷劈,劈死你这卖族求荣的畜生。”
贺拔六野扫了一眼,神情淡漠,“等会清除他们两个的记忆,但说无妨。”
“随你。他没给文件,我只报一次,你记住了。”面对贺拔六野质疑的目光,季子野冷笑,“放心,事后他会清除我的记忆,名单不会从我这儿泄漏。”
贺拔恕依旧跪在地上,低头不动。
贺拔势颓然坐下,靠住墓碑,心里满是绝望。他和贺拔恕会被清除记忆,世上唯二知道真相的人会忘记,再也没人能揭开贺拔六野的真面目。
两百年前,父母殒落千壑界,就为了这么一个畜生。二哥拼命挖掘真相,也死了。为了那场的复仇,阿爷连个全尸都没有。四千年来,无数族人变成魔气的养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堆满整个禁地。
他怎么这么没用!二哥以命搏来的真相,生生毁在他手里!
他就是废物,对不起二哥,对不起贺拔家族和族人!
身体抖个不停,喉咙的血液喷出来,竟然弄脏墓碑。他忙不迭爬起来,用袖子擦拭,积雪擦落,墓碑的字也露出来。
贺拔势猛地睁大眼睛,是爹娘的衣冠冢。
他猛拍脑袋,重重的,一下又一下。
混蛋,连爹娘的墓都没记住,弄脏了,还在爹娘面前丢丑。废物!怎能没用到这个程度。
拍到一半,突然顿住。
等等,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偷探贺拔家族禁地的时候,他同和尚连过脑内阵法,和尚是母阵,他是子阵。母阵能通子阵,子阵通母阵需要付出极大代价。
他颤抖地抬起手,按住太阳穴,手指战栗,怎么也下不去。
最后看一眼爹娘的墓碑,深吸一口气,重压太阳穴,开阵。
【听得到吗?】
对面的声音焦急且严厉,【蠢货,你在干嘛,快关阵!你想灵魂湮灭?】
贺拔势忍不住笑了,扛过畏怯退缩的恐惧,下定决心迈出最后一步,心境反而平缓下来。
好比逼近悬崖的急湍,跌下壁立万仞的山巅,坠入水翻浪涌的深湖,只消离得几丈,湖面便一平如镜。
【和光,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