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发展实非郅玄所愿,但事已至此,再推三阻四难免矫情,更可能带来预想不到的后果。
考虑再三,郅玄当场写成回信,同样用蜡封,交给范绪的家臣带回去。
家臣行动隐秘,来回均不被人察觉。
范绪收到回信,看过之后面露笑容,顺利做好后续安排。
密武和羊皓并非不知范绪所为,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向来中立的范绪会突然站队。顶多以为范绪是虚晃一枪,试图将水搅得更混,借公子玄的战功压制他们,以期为范氏在朝堂上争取更多话语权。
郅玄和范绪达成默契,为免引起怀疑横生枝节,两人表面不动声色,也不再私下传信。
密武和羊皓的角力尚未出结果,不过在外人看来,羊皓的胜算委实不大。不论他如何谋算,征戎时颗粒无收,终归少了几分底气。
启程当日,两国大军清晨开始集结。
随着气温回暖,封冻的河流重现生机,河水卷着残冰汹涌而来。
大块的碎冰在水面上碰撞,巨响声中支离破碎。小块的碎冰成片漂浮,载浮载沉,很快被水浪压下,消失在奔腾的河流之中。
河面宽阔,河水深不见底,即使是靠近河岸的地方,也能轻松没过人的大腿。
河面冻结时,部队行军不受阻碍,战车也能畅行无阻。如今冰面碎裂,水下暗藏风险,要通过就不是那么容易。
好在河上建有数座石桥,个别在暴雪和寒风中损毁,大多数依旧牢固如初。
冬季桥面被冰雪覆盖,看不清石桥全貌。待到冰雪融化,残冰被河水冲走,才能看到直-插河底的桥墩,以及用石板铺设的桥面。
有些石桥年深日久,在西原国和北安国立国之前就已存在。桥身上雕刻着陌生古怪的图腾,常年累月被河水冲刷,线条已经模糊,只能从轮廓推断是某种庞大的野兽。
军队集结完毕,号角声随之响起。
大军在命令下排成长列,由卿大夫的战车打头,跟随氏族的旗帜,分别从不同的石桥过河。
起初一切顺利,郅玄过桥时,异变突生。
上游河面突然沸腾,大群的河鱼跃出水面,荡起层层水花,如倒悬的雨幕。
鱼群后是三道白色水线,速度飞快,眨眼时间追上鱼群,悍然冲上前,使鱼群陷入混乱。
水声涛涛,更多水线在河面出现,向鱼群包围上去。
鱼群一边游动一边掀起更多浪花,让人看不清水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距离靠近,藏在水下的猎手终于现身,竟然是数条体长超过五米的鳇鱼。这些巨鱼全身无鳞,只在背部长有骨板,性情极其凶猛,被捕食的鱼群只能仓皇逃命。
郅玄的战车行到桥上,刚刚抵达石桥中段,鱼群已冲到桥墩下。
为躲避捕食者,数条河鱼一跃跳出水面,试图跳过桥身。
不可思议的是,有一条鳇鱼竟也随之跃起,只可惜弹跳力不足,没能回到桥对面的河中,而是咬住一条鲤鱼坠落,半身落在桥面,另外半身挂在郅玄的战车上。
战马受惊,当场人立而起,发出咴律律的嘶鸣声。
驾车者和戎右合力拉紧缰绳才勉强控制战马,没让战车被拖拽到桥下。
此时此刻,无论西原国还是北安国军队,众人的注意力不在马上,而是全被挂在战车上的鳇鱼吸引。
虽然现下还没有鲤鱼跃龙门一类的传说,但是巨鱼主动上门,怎么看都是吉兆!
过河的队伍因此驻足,两国卿大夫看向郅玄,面现沉思之色。
赵颢目睹方才一幕,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作为当事人,郅玄大脑出现短暂空白。就在刚刚一瞬间,鳇鱼的尾巴扫过车身,差点砸在他身上。若不是躲闪及时,难保不会受伤。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再看看挂在车上的鱼尾巴,只觉得嘴里一阵阵发苦。
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完全像是脱缰的野马,想拽都拽不回来。
解释有用吗?
没用。
一点用都没有!
关键是他真的解释,有人会信他吗?
好好走在路上都能遇到一群狂野的鱼,水路不走偏要跳出来自由飞翔,他有什么办法?
他这运气实在没法说。
干脆什么都不说,沉默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