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终于让属民散去,郅玄回到府内,走进宽敞的前厅,很是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府令让人送上热汤,还有热腾腾的糕点。
郅玄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吃东西。长时间赶路后,他只想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出于职责,郅玄还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了一句:“我往随地时,城内可有事?”
“回公子,西都城来人,宣国君旨意,召公子前去。”
哈欠打到一半,郅玄忽然间停住。
他合上嘴,轻松的表情迅速消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君上召我前去?”
“仆曾派人查看书简,确是如此。”府令毫不避讳,直言自己派人去偷看过西原侯的旨意,将上面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郅玄没打算追究,而是认真思考,西原侯为何要召他去西都城。
“上面没写缘由?”
“并未。”府令摇头。
&nbs p;郅玄坐直身体,眼睛微微眯起。
召他去西都城,却不说明原因?
那就有意思了。
“公子可要见来人?”见郅玄许久不出声,府令请示道。
“他在城内多久?”郅玄不答反问。
“已有数日。今日公子回城,仆在人群中也见到此人。”府令道。
“既然如此,无妨让他再多等几天。”郅玄摩挲两下手指,笑道,“好生招待他,不要怠慢。如果他要见我,随便找个理由拒绝。”
随便找个理由?
听出郅玄话中的弦外之意,府令马上心中有底。看起来,公子不打算再和西都城客气。
如此也好。
“公子放心,仆一定将事情办好。”
郅玄满意点头,府令退出门外。
府令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有侍人在门外禀报,热水已经准备好,请郅玄移步。
郅玄起身抻了个懒腰,解开颌下的发带,取下有些重的玉冠,迈步去往隔室。
他要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才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西原侯下旨召他前去,躲是躲不开的。搪塞来人不过是拖延时间,趁此时机,可以设法打探事情缘由,也好想出应对办法。
在离开西都城时,他就打定主意,短期内不打算回去。
这次旨意来得突然,联系之前派去西都城的队伍,他有七成把握,应该和密氏脱不开干系。只是没想到,密武能拉下脸皮去找西原侯。
“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走进隔室,郅玄无需人伺候,自行除去衣袍,躺入热水中。
视线被水蒸气朦胧,郅玄闭上双眼,枕在青石筑成的浴池边缘,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换成之前,他或许会很伤脑筋。
如今则不然。
有了和公子颢的婚书,别说密氏,西原侯都动他不得。
或许,他可以去西都城走一趟。
郅玄睁开双眼,捞起一捧水,看着水从指缝间流淌,缓缓牵起嘴角。亲眼看一看渣爹脸上的表情,想必会很有趣。
只是为保万全,他还要仔细谋划。
全身而退是必须,若是能再设法挖一铲子,才是真正的不虚此行。
在郅玄考虑应对西原侯的旨意时,一支由两百人组成的队伍正向郅地行来。
这支队伍十分特殊,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穿着兽皮和藤蔓制成的衣服,脚上是树皮和干草编成的鞋。
队伍中的大部分人都背着藤筐和包裹,里面装着样子精美的陶器,还有两三个小型青铜器,上面覆盖枯草和野兽的皮毛,伪装得十分巧妙。
这支队伍看似野人,却和野人有很大不同。加上队伍中大多数人都拿着武器,看起来很不好惹,途中有人遇到他们,都是远远避开,没有上前驱逐捕捉。
在队伍最前方,两个强壮的男人抬着木架,架子上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
老人身上包裹着厚实的兽皮,头发花白,蜷缩成一团。若不是口鼻处有白雾,简直不像是个活人。
“老,前面就是郅地。我和芒一路跟着,那位公子就在这里。”一个男人说道。
老人费力地睁开双眼,望向前方的农田和建筑,从兽皮中伸出一只手,递给说话人一块破损的玉。
“带上此物,你和芒先去,遇人就言我等非野人,能制陶,能铸造,愿为公子牛马,只求公子庇护,得一处栖身之地。”
男人双手接过玉,和背着藤筐的同伴一起离开队伍,顶着冷风,先一步向郅地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