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氏能有今天,能独掌西原国一军,靠的可不单单是政治手腕,最根本的还是自身实力。
输则家族灭亡,若是拼赢了,扶持一个无法带兵的国君,密氏必定独掌西原国大权,无人可以匹敌。
见到密武的表情,听他提到公子康时的口气,密纪不寒而栗。
在密武的眼中,公子康俨然成为一件工具,不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更不是教导多年的外甥。
密纪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到送出去的幼子,才勉强能安慰自己,哪怕计划失败,自己不得不死,好歹有血脉留存,不会断绝于世。
接下来几日,公子康的伤情逐渐好转,开始能下地活动,偶尔也会出现在人前。密夫人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国君府的医禀报西原侯,密夫人已经药石无医,恐怕熬不过半个月。
换成一年之前,谁能想到这对母子会落到如今下场。以密夫人受宠的程度,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得知密夫人命不久矣,众夫人都有些唏嘘。
在密夫人最风光的时候,她们被压得喘不过气,一度以为公子康会成为世子,自己和自己的家族都要仰密氏鼻息。
没想到公子玄中毒未死,醒来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战场立功声名鹊起,后又就封戍边,将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得属民爱戴,声名远播。时至今日,更是人王喜爱的西原国世子,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早知今日,不知道密氏还会不会给公子玄下毒。
毕竟一切都始于那场-毒-杀,公子玄醒来之后,就不再不学无术,也不再韬光养晦,成长的速度快得惊人,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终究是宠爱过的女人,在医做出断言后,西原侯还是去看了密夫人。
没想到国君会来,婢女侍人们措手不及,呆滞片刻才俯身下拜,低着头不敢出声。
西原侯走进内室,看到脸色苍白,胸腔几乎没有起伏的密夫人,记忆深处的画面陡然浮现,两张不同的面孔开始重叠,让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梁氏,密氏。
密氏在短时间 内病得如此之重,药量一定用得不轻,难怪集合国君府的医都无法治愈。
她了解这种毒,旁人很难下手,只可能是自己吞服。
想到城外的郅玄,联系密夫人病倒的时间,西原侯心中生出怀疑,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密氏昏迷前可有异样,可曾派人出府?”西原侯问道。
察觉到国君的怒火,婢女和侍人脸色发白,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说!”西原侯厉声道。
房间内的婢女吓得全身哆嗦,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眼看就要被拖下去杖刑。
一个侍人壮起胆子,结结巴巴说道:“回君上,确、确有一人,说、说是给公子送信,出去后就没再回来。”
给公子送信?
哪个公子?
西原侯面色阴沉,又看一眼榻上的女人,心中燃起滔天怒火。没想到密氏竟还有可用之人。更没想到他掌控多年的女人,竟会在最后捅他一刀!
这么长时间,派出去的人自然寻不回。不想事情彻底脱离掌控,必须尽快想出办法。西原侯眉心紧皱,猛地一甩袖,转身大步离开。
西都城外,郅玄营前发生喧闹,一人找上守门的卒伍,口口声声要见公子玄,说有要事禀告。该人自称是服侍密夫人的侍人,却穿着女子的衣裳,头发束在肩后,模仿女子的声音体态都是惟妙惟肖,几可乱真。
卒伍不敢擅自放人,先去报告甲士,再由甲士上报甲长和佐官。后者见到侍人,确认他的身份,方才禀报郅玄。
“怎么会?”
郅玄十分诧异。
他和密氏不死不休,密夫人的侍人怎么会求见自己?
“公子,恐是死士!”一名下大夫道。
这样的猜测绝非没有可能。
不过人既然来了,出于好奇,郅玄还是想见上一见,看看对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见郅玄决意如此,下大夫没有再劝,出帐后就去见了桑医,请他前去郅玄帐中,以防来人行阴险手段。
侍人经过盘查,尖锐之物均被搜走,期间没有任何反抗。唯独抓住一只扁平的木盒,言此物要当面呈送郅玄。
“此物重要,必要交给公子玄!”
甲士无视他的挣扎,仍将木盒取走,先交给桑医查验,才允许送到郅玄面前。
侍人哀求怒骂均是无用,面对甲士的刀锋,最后只能闭嘴,被关押半个多时辰,才被带到郅玄帐前。
桑医坐在帐内,手中就拿着侍人带来的木盒。
盒盖已经打开,里面是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红色粉末。
“毒-药,少量不会致命,长期服用会令人身体虚弱,生机断绝而亡。”桑医见多识广,换成普通的医,未必能认出这种毒。
侍人被带入帐内时,郅玄正看着木盒陷入沉思。良久,他才抬起头,看向被按在地上的侍人。
“为何要见我?”
侍人想起关于郅玄的种种传说,又想起亲眼目睹的那场约战,身体开始发抖,说话时也带着颤音。
“回公子,夫人命仆将此物交给公子,当面告知公子,梁夫人喜食甜,此事国君府上下尽知。还有,一年前的事是她所做,公子幼年落水非她所为。”
说完这番话,侍人俯身在地,头都不敢抬。
“密夫人病重,是何病?”郅玄突然道。
“回公子,夫人身体虚弱,医言血脉枯竭之症。”侍人额头触地,全身冒出冷汗。
郅玄垂下眼帘,手指一点点攥紧,最终紧握成拳,用力到指关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