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传出吼声,战团边缘的氏族看不到西原侯此刻的情形,但能清楚听到甲士的吼声。
君上中箭?!
若西原侯死在乱军中,自己却在袖手旁观,事后追究起来,这样的后果绝承担不起。思及此,在场的氏族迅速行动起来,一起攻向密氏军队,摆出拼命的架势。
蚁多咬死象,氏族蜂拥而上,密氏军队再强也抵挡不住。
密武当机立断,再次冲向西原侯。
危急时,郅玄驾驶战车冲上前,抓起车上的短矛,一矛投掷过去。
不想矛身飞过,没有击伤密武,而是绊住车轮。
咔嚓一声,车轮损伤,战车无法继续前进。
粟虎抓住时机,转眼冲到密武面前,抄起插在地上的长戟,横起戟身,直接将他扫落车下。
没等密武爬起身,长戟抵在他的喉间,粟虎居高临下,俯视手下败将。
密武落车被擒,密纪独木难支,眼看冲上来的氏族越来越多,只能咬牙抛下兄长,带领残兵冲出包围圈。
重伤的西原侯被郅玄救起。
胸口的箭伤实在太重,西原侯勉强保持一丝清醒,在粟虎驾车过来时,手指郅玄,道:“他、他……”
“君上放心,臣定会全心辅佐公子!”粟虎沉睡道。
西原侯双眼圆睁,喉咙里发出咳咳声响,余下的话到底没能出口,抬起的手臂失去支撑,无力地垂落下去。
“君上尚有气息。”探过西原侯的鼻端,郅玄对粟虎说道。
粟虎皱眉,暗中摇了摇头。
以他领兵多年的经验,西原侯伤势太 重,不可能痊愈。没有马上咽气,也不过是拖延时间,多受几天折磨。如此一来,反倒比马上咽气更加痛苦。
然而,这些话他不能说。
“公子仁孝!”见郅玄关心的样子,粟虎拱手道。
郅玄摇摇头,道:“城外太乱,需尽快送君上回城疗伤。”
“公子尽管放心,臣已派人追拿密纪。密氏叛乱罪大恶极,其主干别支均有牵涉,需尽数诛杀,不留后患!”
粟虎的话杀气腾腾,郅玄几乎能嗅到字里行间的血腥味。
他没有提出异议。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不是世子之位的竞争,而是氏族权利的争夺。密氏注定灭亡,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
“一切仰赖中军将。”郅玄诚恳道。
“公子放心,臣定当尽心尽力。”对于郅玄的态度,粟虎十分满意。
双方暂时达成默契,接下来就是对密氏的围-剿和分割。
郅玄知道自己未必能分到多少,但有狐商的先手,不出意外的话,数年之内,密地的经济都会被他把控。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自己吃亏。
目送粟虎驾车离开,郅玄低头看向西原侯,握住没有-拔-出的青铜箭,低声道:“父亲,儿子说会送您一程,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驾车者挥动缰绳,对郅玄的话充耳不闻。
戎右眼观鼻鼻观心,始终不发一言。
他清楚看到郅玄下令甲士-冲-击-包围圈,使西原侯以为看到破绽。殊不知,那处破绽后全是密氏弓兵,乱箭飞出,根本无从闪避。
然而,他也亲眼看到硬弓崩断,亲耳听到西原侯对密武所言。有因才有果,西原侯断绝亲情,换成是谁都不可能引颈就戮!
追捕密纪的队伍已经出发,余下的氏族整理队伍,准备返回城内。
狩猎中途发生叛乱,出乎大部分人预料。如今密武被擒,西原侯重伤昏迷,看样子命不久矣。众人都在猜测,册封世子的仪式是否会继续进行。还是就此跳过,直接迎来新的国君。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西都城方向突然冒起冲天火光。
“怎么回事?”
“怎会有如此大火?”
“快回城!”
众人不再耽搁,纷纷驾车骑马,拼命冲向西都城。
与此同时,西都城内正陷入混乱。
公子康手持火把,带着密武交给他的死士四处点火。不分氏族坊、国人坊、庶人坊还是奴隶坊,全都选入一片火海。
逃走途中的密纪派人送信,让他尽速出城离开。
知晓事情失败,公子康没打算逃,竟然召集死士在城内放火。
“告诉舅父,我不会逃,也逃不了。”
打发走来人,公子康再无所顾忌,在城内四处放火。一些宵小趁乱抢劫偷盗,还放出被关押的罪犯和奴隶,掀起更大的混乱。
巡城甲士前往-弹-压,被混乱的人群堵住。
国人和庶人忙着救火,各坊乱成一团。
熊熊火光中,公子康举着火把哈哈大笑,状如疯癫。
国君府内,侍人婢女乱成一团。
据探查情况的侍人回报,火烧得太快,很快就要烧到这里。羊夫人出面主持,命侍人通知各处马上收拾细软,在火烧得更大时出城。
混乱中,密夫人的住处却是一片安静。婢女侍人忙着逃命,竟然将她遗忘。
她静静地躺在榻上,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奇迹般地睁开双眼,看到空荡荡的室内,没有唤人,而是留恋地看向窗外,在灼热的风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永远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