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第一次见到,不由得愣了一下。想到这位女公子的种种经历,不禁心生佩服,当即道:“免礼,君请坐。”
男子可称君,女子亦可。
漠夫人行完全礼,动作一丝不苟,随后直起身,正身落座。
婢女进到帐内,为漠夫人送上热汤和糕点。
制作成花型的糕点盛放在木盘里,散发出香甜的味道,颜色也格外诱人,漠夫人不免被吸引。
“请用。”郅玄道。
“谢君上。”漠夫人没有客气,搭配热汤吃下两块。香甜的味道弥漫口腔,浸透味蕾,因公子瑫生出的郁气都似烟消云散。
但也仅是“似乎”而已。
用过糕点,婢女将木盘撤下,重新送上热汤。
帐外寒风呼啸,能听到风雪中的兽吼声,反衬得帐内一片静谧。
郅玄没有着急说话,显然在等对方开口。
漠夫人沉吟片刻,决定不绕弯子,直接话入正题。
“鹿拜会君上,一为感谢活命之恩,二为求得庇护。”
“何出此言?”郅玄皱眉。
“君上,漠国 地狭人少,存于大国之间委实艰难。鹿入北都城实为国家。原本也想相夫教子,怎奈所嫁非人,九死一生。”
这番话一点也不遮掩,直白得惊人。
郅玄心中愕然,看着面色平静的漠夫人,话到嘴边终没出口,等着她继续向下说。
“今时今日,鹿不能向兄长求救,北安国亦无可依靠之人。唯君上活鹿性命,鹿愿为君上驱策。”
漠夫人义无反顾,态度坚定,甚至不给自己留后路。
“君之言传出,可知将会如何?”郅玄道。
“回君上,鹿知。”漠夫人十分镇定,迎上郅玄的目光,没有半分闪避,“鹿早无退路。不怕君上知晓,跟随我多年的家令已生二心,身边婢女侍人摇摆,几无可信之人。”
r /> 漠夫人自揭伤疤,只为让郅玄相信她是真心投诚。
经过当夜之事,亲眼看到心腹婢女的叛意,漠夫人发现自己的处境比设想更加糟糕。
有北安侯的旨意,身上的毒-药拔除,她的确可以活下去,但怎样活却是问题。
公子瑫看似关心她的病情,事实上是为自身考虑。
在她疾病缠身时,公子瑫不顾念半点夫妻情谊,竟设法收买家令,插手她的嫁妆,尤其是几座盐场和漠侯给她的封地。
如果她没有察觉,真被公子瑫得手,即使能保存性命也会成为笼中鸟,细地和公子府就是她的牢笼。
漠夫人不想这样活着,绝对不想!
经历一场生死,她心中再不存一丝温情,更没有半分天真。
郅玄是她唯一的机会。
能让她破碎牢笼,好好活下去的机会!
“君上,鹿手中有匠,能制出利兵。”漠夫人翻开最大一张底牌,“鹿愿献于君上!”
漠夫人的态度很明确,她不求结盟只为投诚。
看着眼前的漠夫人,郅玄仿佛看到当初的自己,前有西原侯后有密氏,最初的愿望仅为活下去,偏偏却是最难。
迟迟等不到郅玄的回答,漠夫人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
还是不行吗?
在她即将绝望时,郅玄终于开口:“君可放心返回细地。”
漠夫人倏地抬起头。
“此事我应下,但会告知公子颢,君意下如何?”郅玄继续道。
“全由君上做主!”漠夫人心中喜悦,面上扬起笑容。
她不介意公子颢成为知情人。事实上,她从没想过能瞒住公子颢。
只要郅玄应下,她的目的就已达成。
漠夫人达成所愿,没有在郅玄营内多做停留,拜谢之后就起身告辞。
考虑到人多口杂,马上送人太过扎眼,两人约定,等婚礼过后,郅玄会送信前来,漠夫人将人送往信中地点。
漠夫人离开时,营地中香味更浓,煮熟的羊肉捞出来,切成巴掌大的薄片,蘸上调料送进嘴里,好吃得能让人吞掉舌头。
“女公子,君上吩咐,请女公子尝鲜。”
侍人送来一只铜锅,锅内是烹煮好的羊肉。另有一只食盒,盒内装着糕点,还有搭配羊肉的酱料。
“多谢国君。”
漠夫人欣然收下,马车回营,一路飘散香味。
不多时,郅玄派人去见赵颢,言在营内设宴,请赵颢前往一会。
听到有宴,世子瑒立即找过来,希望自己也能凑个热闹。
“西原国君未请兄长。”赵颢说道。
翻译过来:没门!
看着赵颢远去的背影,世子瑒迎风泪流。
兄弟绝情如此,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