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颢皱眉。
在他看来极简单的事,哪需要如此争论。
和郅玄相处一段时日,赵颢习惯了做事干脆利落,一言能断章程,再看北安国群臣,突然生出几许不满。
和聪明人呆在一起时间长了,突然又落到莽夫堆里,共事的从大脑变成肌肉,以前不觉如何,现在当真让他心烦。
众人争执不下,北安侯被吵得头疼,不得不当场叫停,看向赵颢,问道:“卿如何看?”
赵颢起身出列,先向北安侯拱手,道:“君上,臣有数问想请教诸位大夫。”
“允。”北安侯道。
赵颢再次拱手,看向反对驻军的一干臣工,道:“诸君不愿驻军,是忌惮中都城?”
此言石破天惊,直白得超出想象。不只群臣震惊,北安侯和世子瑒都一起抽了抽嘴角。
从震惊中回转,卿大夫们互相看看,陆续给出答案:他们的确对中都城有所顾虑,但不是主要。关键是事情未有先例,不知如何把握分寸,很可能触碰氏族规矩。
特殊的政治框架下,大诸侯国可以顶撞人王,甚至不遵王旨。但关乎到氏族这个群体,任谁都要慎重考虑。
听完氏族们的阐述,赵颢点点头,道:“诸君放心,无需多少时日,无人会再关注庸国。”没人关注庸国,自然不会再去关心北安国是否驻军,以及驻扎多长时间。
卿大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赵颢为何如此肯定。
“战将起。”赵颢道出三个字,没有进一步解释。
殿内瞬间一静,众人想起西原国传来的消息,不由得神情凛然。
真如公子颢所指,西原国发起国战,对象还是另一大诸侯国,的确不会有人再关注庸国,天下目光都将聚集战场。
& nbsp;可众人又觉得时机不对。
诸侯国国战一般避开秋季,为的是保证粮食生产。如果西原国在这时出兵,国内的粮食还种不种?耽搁一年的收成,不怕引起民怨?
众人心中疑惑,纷纷看向公子颢。后者没有再开口,任凭众人去猜。等到国战开启,他们就会明白,不能以常理去衡量和猜测郅玄,否则定会吃大亏。
北安国氏族能得到的消息,东梁国同样不会忽视。
东梁侯没有专门探听,就知道西原国在备战。实在是动静闹得太大,氏族军队齐聚西都城外,想不知道都难。
他和北安国氏族想的一样,郅玄此举怕是虚张声势,未必真会马上出兵。
粮食和人口是诸侯国的根本,在秋季发动战争,还是倾全国之力,简直就是疯子!
“谁说秋季不能开战?”
相比旁人受到眼光局限,西原国上下全无负担。
早在春耕之前,郅玄就着手解决相关问题。氏族们通力合作,一系列动作之下,就算国内青壮年拉出去大半,也不会影响粮食收成。
新式农具简单轻便,容易上手,老人孩童都能操控。
大量耕牛和耕马的使用进一步解放劳动力。
从草原带回的戎奴不能做精细活,做力气活毫无问题。最关键的逃跑问题,在国君刷脸之后轻松解决。
让其他诸侯国头疼的事情,在西原国根本不会发生。即使有,也被掐灭在萌芽状态。
郅玄一声令下,数万军队集结到西都城外。先头部队已经开拔,准备和新军汇合,共同奔赴边境。
粮食药品陆续到位,足够供应五万大军。
为增强战斗力,郅玄专门为小氏族提供战马、武器和皮甲。东西不会白给,对方也不会白拿。对小氏族来说,交易的价格有些肉疼,但和获取战功和战利品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
西原国大张旗鼓调集军队,自然引发各方注意。
除了赵颢和提前得知消息的北安国氏族,没人认为郅玄会真在秋季发兵。大多数人和东梁侯的想法一样,认为他是借此施加压力,威慑东梁国。
然而事情出乎预料。
第一场秋风刮过,田里的粟麦披上金黄时,西原侯突然上书中都城,痛斥东梁国的无耻行径。
与此同时,由范绪亲自撰写,栾会加以润色的檄文广布天下。
檄文不长,却字字如刀,历数两国之间数桩恩怨,锋指东梁国夺城之恨,揭发东梁国手段下作,身为堂堂大国不敢正面对战,反行阴谋诡计,派人行刺西原国国君。
“昔先君遇刺重伤,今上又被屡次刺杀,其行不堪,世人唾弃!”
郅玄遇刺的确是东梁国手笔,幕后指使目前就在西都城。
原承被行刺是怎么回事,粟虎等人都是心知肚明。但不妨碍写到檄文里,给东梁国扣一个大锅。
虚虚实实假假真真,多少年前的事,当事人都已经作古,想查都查不出来,自然没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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檄文发出之后,东梁国世子霸现身说法,证实檄文中句句属实。
东梁侯气得要吐血,大骂西原国卑鄙。
檄文既发无可转圜,对方的军队正开赴边境,他骂上几天几夜都没用。唯一能做的就是依照国与国之间的规矩应战,并马上向边境城池增兵。
“狂妄竖子,既要来送死,寡人成全你!”
东梁侯怒不可遏,抽-出宝剑猛然劈下,厚达两指的桌案登时裂开,当场被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