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上, 人王接到战报和檄文,一时间急怒攻心,当场昏倒, 人事不省。
事情非同小可, 稍有不慎将引起大乱。
人王被送到后殿, 太子和三个兄弟守在殿内,王宫的医立刻被召集到榻前救治。
群臣无一离开, 不是不想, 而是不能。
六卿合议,在医诊断出结果之前, 凡上朝之人必须留在宫内,违者严惩,硬闯者杀!
侍人婢女脚步匆匆, 遵照医嘱熬煮汤药, 用竹管给人王送服。
褐色的药汁顺着人王嘴角流淌, 浸透衣领和软枕, 晕染开大团痕迹, 散发出浓重的苦味。
三碗汤药送下, 人王始终未有苏醒的迹象。
情况如此, 再急也没用。群臣接受现实,不再焦灼, 逐渐平静下来。
历经政治变幻,深谙王权更迭, 卿大夫们开始做两手准备:人王苏醒皆大欢喜,一切照常;如果人王醒不过来, 就要摆明立场拥立新王。
太子和家臣此时最稳, 他们甚至期待后一种结果发生。
虽然地位受到挑战, 太子之名终未易主,万一人王长眠不起,太子登位理所应当,无人能横加阻拦。
王子良和王子川脸色难看。
他们耗费心力同太子争锋,眼见太子失去人王信任和倚重,地位岌岌可危。只需要向前一步,自己就能取而代之。
哪想到异变突生,人王突然晕倒,情况万分凶险。
如果人王醒不过来,太子顺理成章登上王位,他们将会如何?
凭他们做过的事,太子绝不会轻饶。不取走他们的性命,也会剥夺他们手中的权利。更过分一些,甚至会削夺封地。
王子川和王子良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惊惧和惶恐不安。他们担心人王醒不过来,害怕太子的报复,恐惧自己未知的命运。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两人不约而同看向王子淮,试图为自己多拉一个盟友。
王子淮常年钻营商道,一门心思扑在赚钱上,近一年来才规规矩矩上朝,和太子发生争执的机会少之又少。即使之前曾让太子吃闷亏,到底不是难解的仇恨,相比王子川和王子良所作所为,大可以忽略不计。
王子淮有原氏为姻亲,身后站着一个实力强盛的大诸侯。此刻,这位大诸侯正带兵横扫东梁国,军力震惊天下。除非太子脑子进水,否则不会轻易动王子淮。至少在他坐稳王位,彻底掌控中都权利之前不会。
太子想不到这点,他身边的家臣也会竭尽全力劝说。
对太子而言,一旦有机会登上王位,当务之急是招揽臣工握住权柄,而不是为个人恩怨处置兄弟,进而惹怒一位大诸侯。
想清楚这一点,王子川和王子良难压心中嫉妒。
为何当初祝贺西原侯登位的不是他们,为何迎娶原桃的不是自己。如果他们有王子淮的优势,早设法将太子拉下马,轻松取而代之。
察觉两人目光,王子淮皱了皱眉,一言不发避开两步,摆明不想同他们打交道。
看到三人表现,太子冷笑一声,视线落在王子川和王子良身上,似要将对方千刀万剐。待到两人退缩,太子的目光转向王子淮,满满都是恶意,没有丝毫遮掩。
王子淮不感到害怕,只觉得厌恶。
王室亲情冷漠,榻上昏迷不醒的终归是自己的父亲。想着权利固然没错,但在这个时候发难,是不是太心急了些?还是说太子笃定人王不会苏醒,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上位?
面对太子的恶意,王子淮不免齿冷。
兄弟四人站在四角,目光冰冷,气氛诡异。彼此之间不似亲人倒似仇敌。
侍人婢女不敢出声,低头弯腰走过,或是缩在墙边,全当自己是聋子瞎子,什么都听不到,什 么也看不见。
目睹四人表现,卿大夫们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各有思量。大部分朝臣打消拥护太子之意,反倒是有朝王子淮靠拢的趋势。
他们的表现十分隐晦,一点都不明显。奈何在场都是聪明人,宦海沉浮几十年,仅靠丁点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全貌。
这样的发展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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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确占有名分,可能否真正登上王位,登上王位后能否坐稳,不是自己说得算,全要看手握实权的氏族。
目前的情况很是不妙,比起太子和两位年长的王子,貌似属意王子淮的人更多。
这种情况下,假使太子能够登上王位,怕也难坐稳。别说手握实权,很可能会在王位上死得不明不白,权利最终仍落于兄弟之手。
越想越是心惊,家臣们冒出一身冷汗,再不复手握胜券的模样,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此刻,他们一改之前的念头,竟也盼望人王能尽快苏醒。
值得庆幸的是,医的汤药发挥作用,昏迷不醒的人王有了知觉,缓缓睁开双眼,意识逐渐清醒。
人王醒来,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即使心中各有打算,事发突然也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
人王醒来对众人来说都是好消息,不管彻底康复还是拖延时间,都让氏族们有了缓冲,可以调动人力物力,从容进行布置安排。
人王意识清醒,身体依旧乏力,左半边身体有些僵硬,好在影响不大,调养一些时日就能恢复。
“散了。”人王疲惫道。他感到身体无力,动一动手臂都会冒汗,心情很是复杂。
此时躺在榻上,他想的不再是权利,也不是平衡各诸侯国,而是自己的身体能撑多久,还有多少日子能活。
看出人王的颓丧,卿大夫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劝说,一同遵王命离开。
太子四人没有急着走,继续守在人王榻边,服侍人王服药,其后才陆续起身。
“淮留下。”
四人即将走出殿门,人王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