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站在原地,表情和语气同样冷漠。
人王奋力挣扎,却被侍人按住四肢,强行灌下汤药。
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此刻形同陌路。
目睹人王的狼狈,王后心中毫无波澜。直至整碗汤药灌下,人王变得有气无力,连动一动手指都很费力,她才缓缓开口:“王上,你不该醒,不应在这时醒。”
人王艰难转动脖颈,对她怒目而视。
王后不以为意,款步上前,从婢女手中取过绢帕,轻轻为人王擦拭。动作极尽温柔,和眼底的冰冷截然不同。
“王上,我本想留你一段时日。可惜,如今不成了。”
王后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殿内的婢女侍人皆为她的心腹。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众人却听若不闻,各个含胸垂目,沉默立在一旁,似木雕泥塑一般。
人王颤抖着嘴唇,因愤怒五官扭曲。
王后倾身靠近,指尖细细描摹人王的五官,沿着他的眉心下滑,停在他的下巴上。声音在他耳边流淌,带着无尽的冷意。
“王上,还有两碗药。待你去后,我会让淮下旨,言中都氏族叛乱,天下共主惊悸而亡。”
原本王后没有这个打算,不巧人王突然苏醒,消息暂时瞒住,却难保万无一失。不如让他死得其所,为儿子铺路,让太子淮的胜利更站得住脚。
“你、你敢?!”
人王怒不可遏,声音从喉咙中挤出,眼底涌出无尽恨意。
“王上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
王后起身离开,人王不顾一切向前扑,试图抓住她。奈何气力不济,未能抓住一片衣 角,反而滚倒在地。
王后退后两步,命侍人将人王送回榻上。冷漠地看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直至殿门关闭,再没有回头。
城内的厮杀持续整整五日,以氏族落败被逐往封地告终。
氏族坊是主要战场。在大火和兵祸中,昔日繁华消失殆尽,层楼叠榭沦为一片残垣断壁。
国人坊遭到波及,幸亏救火及时,未受到太大损毁,大部分建筑得以保存。
因聚集较远,庶人坊和奴隶坊保存完好。在战争发生时,不想被牵涉其中,家家关门闭户,坊门从内堵死,夜间没有一户点灯。
氏族们战败,历代经营毁于一旦,遭受巨大损失。
所幸太子淮没有斩尽杀绝,除个别家族外,允许多数人保留完整封地,无意触碰各家的根本利益。
战争结束后,氏族们走得不情不愿,一路上拖拖拉拉,心中满是愤懑。
途中有飞骑送信,人王病中苏醒,因氏族反叛惊悸而死。
飞骑四出,消息飞速传遍各国。
流放途中的氏族登时一凛,马上明白这个消息代表着什么。无人再敢拖延,全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封地,今生今世不会再踏足中都城半步。
“狠厉如斯!”
氏族们不知人王真实死因,怀疑自己背上黑锅。但旨意出自王宫,传檄天下,他们百口莫辩。
战争的确发生,和王族对抗也是事实。中都城一场大火,氏族坊被付之一炬,单凭这一点,他们就无从辩解。
黑锅砸下来,他们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没处喊冤。
王宫就是幕后黑手,氏族们咬牙伸冤,结果也是“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战场上打不过,手段也玩不过,氏族们不敢再心生妄想,全部老老实实去往封地,准备蛰伏下来,专心教导家族子弟,期望日后能东山再起。
人王的死讯传遍各国。
按照惯例,大小诸侯接到消息,需尽快动身前往中都城,一为奔丧,二为参加新王的登基大典。
于郅玄而言,此乃天赐良机。
天下诸侯共聚一堂,正好商议会盟之事。
日前北安侯送来国书,邀请他草原会猎。如今这个过程也能省下,直接去往中都城,和诸位国君围坐详谈,必能事半功倍。
思及此,郅玄铺开竹简,洋洋洒洒写就一封国书,派人快马加鞭送去北安国。
其后,他又取来一张绢,提笔给赵颢写信,邀他同往中都城。
南幽国的战事接近尾声,据军队传回的消息,赵颢南下之后,南都城内的氏族坊近乎清空,留下的氏族两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氏族坊清空,朝堂空出大量位置,赵颢准备收刀。接下来就是掌控国都,填充人手,再上书更改国名。
对此,幽鳌没有任何反对。相反,他十分乐意让南幽国成为历史。
幽氏族人中,不满的声音的确有。但形势比人强,再多不满也要压下去。
压着压着就自己想通,发现如今的日子相当不错,何必自寻烦恼,不如放飞自我,专好吃喝玩乐。部分人籍此发现商机,开辟出新的生财之道,称得上意外之喜。
信鸽飞抵南都城,赵颢正忙于战后事宜。
这封信来得正及时,赵颢考虑之后,临时改变计划,决定事情处理完毕,先去同郅玄会面,其后从西原国出发,一同前往中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