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
白墙灰瓦石板路,窄窄的巷子只能容两三人并行,不高的围墙遮住了烈日,偶尔有风穿过伸出墙头的枝叶,簌簌作响。
时潜抬眸,远处围墙低矮,目光可以轻松越过墙头看到里面堆积整齐的报纸与废品,一只狸花猫趴在报纸堆上,尾巴悠闲摇晃,轻轻一扫,旁边的易拉罐便滚落而下,噼里啪啦响。
猫炸了毛,迅速跑开。时潜抬腿,进了院内。
吱呀一声,老旧的蚊帐门被推开,穿着背心短裤的少年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看到院里站着的陌生人先是一吓,随着睁大了眼睛,“你……你是时潜吗?”
时潜:“你是谁。”
“我……我叫何杰。”少年手足无措地抓着蚊帐门,门被他拉得吱吱响,“你要进来坐吗?”
时潜目光扫过那些垃圾,没有说话。
何杰连忙道:“我是时老师资助的学生,之前时老师和我说如果以后没地方住就让我住到这里来,所以我就……”
时潜:“那些垃圾是你捡的吗?”
何杰点头,“我平时没事就去捡一些回来。”
时潜走到易拉罐堆前,随手拿起一个捏扁,然后放进一边的袋子里,道:“你这样堆着太占地方。”
何杰一愣,连忙走了过去,与时潜一起处理易拉罐。
两人都没说话,手脚利索地整理好之后,何杰笑了起来:“没想到这样整理一下果然空了好多。”
时潜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时潜哥!”对上他的视线,何杰有些局促:“我前几天在时老师房间里发现了一点东西,应该是留给你的,我一直想找你……”
时潜:“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何杰啊了一声,似乎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老实道:“时老师房间里有你的照片。”
所谓的照片,其实是一张小学毕业的合照。
当时还未长个的时潜站在第二排正中间,尤带着婴儿肥的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在一众紧张严肃的小学生里,他没心没肺地在校长光滑蹭亮的头顶上比了个耶。
翻到照片背面,他对应的名字旁边写了三个字:臭小子。
何杰说:“我之前总是听时老师说起你,他说不管在哪里,只要看到最好看最张牙舞爪的那个就是你。”
时潜摸了摸那三个字,勾唇道:“他倒是挺会总结。”说完又抬眉:“我刚在站在院子里张牙舞爪了?”
何杰嘿嘿一笑:“没有,但是你太好看了,我们学校那群女孩子评出来的校草还有电视里的男明星都没有你长得好看。”
时潜欣然竖起大拇指:“眼光很不错。”
何杰蹲下从床板下面掏出一个干干净净的铁盒,递给时潜:“这是时老师留给你的。”
时潜目光落在铁盒上,嘴角的笑意一点点落了下来。
其实他和老头子的关系不算好。
老头子把他从孤儿院带出来那天,他刚跟人打了一架,那人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嗷嗷大哭,他得意的站在秋千上晃荡,顺便昭告整个孤儿院谁才是老大。
只是他这孤儿院一霸当上霸主还没有三分钟,就被老头子拎走了
。
老头子带他回去第一句话就是:“以后你和我姓,你性格太跳得好好压压,就叫时潜吧。”然后拿着藤条抽了他一顿,告诉他以后不准打架。
时潜本就不满意自己从孤儿院一霸变成佝偻老头的孙子,更是不能容忍一进门就被下了马威,上蹿下跳地不服输,从进这个家里起就没安生过。
一爷一孙就这么吵着闹着,前者在外面捡垃圾回家当霸王,后者在外面当霸王回来当孙子,倒也是和谐。
直到老头子为了多救助一个失学的孩子,一天连一个馒头都换着花样啃,别人这个年龄晕倒都是高血压,他却是低血糖。时潜看不下去,于是放学之后也偷偷摸摸会去捡些垃圾回来,偶尔还会指使自己的小弟帮他捡。
这事没过几天就东窗事发了,那天老头子拿着藤条站在门口,等时潜回来就当头抽了他一顿,边抽边问他:“谁让你去捡垃圾了,我不是说过要你好好上学,你就是这么上学的?”
时潜边躲边顶嘴:“我怎么没有好好上学了,年年都是年级第一你还要这么着?我就想捡垃圾就爱捡,我卖了的钱也不给你用,你管我!”
“我看看我管不管的了你!”
老头子年龄大了,背也更加佝偻,拿着藤条半天追不上时潜,自己却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