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知临勾唇,眼底却极冷:“江媱仙子说与云氏无关,我倒是不太相信呢。”
云家主道:“她都说了无关!时知临你紧咬着我云氏不放,可是要说我们云氏与你时氏灭门有关?你有何证据?就凭借这一个和我们云氏八竿子打不着的,二十年前就该死了的江媱?”
时知临没有理会云家主,而是走到了江媱面前,微微弯腰,看着他的眼睛道:“江媱仙子,不,或许我该将你蒋瑶道君,我分明记得你曾经最大的心愿便是摆脱女子身份恢复男儿身,为何二十多年过去了,都死遁了一次,还是要以女装示人呢?”
江媱倏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时知临。
一直喜怒不行于色的云老祖都微微变了表情,更别提殿内其他一直将江媱当做女子的其他人。
...
江媱狠狠盯着时知临,问:“你怎么会知道?!”
时知临勾唇,一字一顿,意有所指:“我只要想知,便无所不知。”
说着,他又笑了笑:“所以江道友这是承认自己是男儿身了?”
江媱别开眼:“即便是我是男人,那也无法证明我与云家有什么关系吧。”
时知临点头:“是啊,我确实无法证明你与云氏有何关系,但我却能证明你与云氏的大少爷,云放关系匪浅,你想要看看吗?”
江媱抬头:“你知道一些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你要做什么!”
看清江媱眼底的恐惧,时知临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去参观大理寺时,见到的那些为了审问犯人无所不用其极的酷吏,他弯着的唇角微微落下,道:“我说过,我想知道什么便能知道什么,你二十年前与云放发生的所有事我都知道,我不但知道你与云放的事情,还知道你为了云放害死了你师尊的事情,更知道……”他压低声音:“你因为惧怕云放抛弃你,而害他再也无法行走,不能人道的事情。”
时知临这番话落,如同往油锅里倒水,轰然翻腾。
云老祖和云家主最是难以置信。
云家主:“什么!”
云老祖直接来到了江媱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释放出威压,声音阴毒至极:“他说的可是真的?”
江媱早在被时氏弟子抓住时就好好教训了一顿,此刻被云老祖的威压一震,直接吐出了一口血沫。
云老祖再次问道:“是你害我孙儿?”
江媱面色惨白,却也知道到此地步,根本无法否认:“是。”
云老祖一掌,直接将他拍飞了殿外。
时知临可太爱看这狗咬狗都额画面了,他笑眯眯地鼓了鼓掌,丝毫不惧云老祖的威压,道:“云老祖,您还不知道吧,您的孙儿与这江媱为了在一起也是用心良苦,明知道自己是为何变成这样,却为了罪魁祸首选择了蒙骗自己的祖父和父亲,甚至……”
他目光一转,看向殿前,看热闹正看得起劲的众人见他不说话了,便随着他的目光朝外看去,只见一直要依靠轮椅的云放竟然阔步走向了江媱,心疼至极地扶住了他。
“逆子!”
看到这一幕,云家主和云老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云家主直接上前,一脚踹飞了两人。
云放跪地叩首道:“请祖父和父亲原谅孩儿,孩儿和阿媱是真心相爱,我们别无他法才会出此下策!”
云老祖周身的威压一降再降,不过片刻,殿内能稳稳站着的就已经没有几人了。
见到依然笔直如松的时知临,云老祖掀起眼帘,道:“时小子,你说这江媱是男的,我信了,但你要说他与我云家勾结灭了你时氏满门,便是血口喷人了。”
时知临:“自然不是江媱与云家勾结,灭我时氏满门,而是——你云氏与周氏勾结,集合百家灭我时氏!想要以此谋夺我时氏重宝!”
时知临话落,殿内一片哗然。
“什么意思?”
“难道曜灵道君真的查到了什么?”
一直在一边看戏的周家主坐不住了,他收起了温和的表情,严肃道:“知临,这玩笑可不能乱开。”
时知临勾唇:“我便知...
道你们不会承认,也好,今日众人聚集于此,不就是为了鸿蒙秘境之事吗?那我便让你们见见,我在鸿蒙秘境得到的另一件宝贝。”
他轻轻一挥手,一面镜子便出现在殿内中央。
有人认出来,指着镜子道:“这是……上古乾元镜?”
时知临:“此镜正是知尽天下事的上古乾元镜,既可回溯历史,也可窥探未来。”他指尖一点,灵气落入镜中,很快出现了一幅画面。
窗外是深夜,时知临站在镜前,看向镜内的画面,画面里赫然是二十年前,云放与江媱互诉衷肠,然后密谋如何骗过父亲祖父才能在一起的画面。
时知临是如何知道云放的事情的,此刻不言而喻。
众人还没来得及为这一幕说些什么,就见画面一转,竟然到了周氏的远竹坞,只见画面跟随着来拜访的云氏家主,与周家主碰面,再到两人去密室密谋,将他们的计划一一抖落了出来,甚至到了最后,两人还在周家主的提议下,将这次参与时氏灭门的所有修士的名字都记录了下来,以防日后有人反水,也是想以这一手威胁于人。
谁也没想到这些背地里见不得人的东西就这样被放了出来,在播放时,云老祖和周家主数次想要毁掉上古乾元镜,都被一道看不见的波纹拦在了外面。
直到全部播放完毕,上古乾元镜才被时知临重新收回。
木已成舟,周家主和云老祖面色铁青,却都没露出多么悔恨或者后怕的神色,甚至周家主还能平静地问时知临:“你想要如何?”
时知临终于收敛了全部笑意,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到:“我要如何?时氏一千三百六十九条人命,我要这些人偿命。”
他话音落下,一片寂静无声。
直到有人咳嗽一声,道:“这……时氏虽然确实死了很多人,但若要杀这么多人来抵命,未免太残忍了些?”
时知临转头看向那人:“试问阁下,觉得如何处理才不算残忍?”
那人避开时知临的视线,提高音量道:“我倒是觉得抓住罪魁祸首,废去他们的修为,再将他们挫骨扬灰,便足以抵消仇恨了。”
时知临:“那阁下以为,谁是罪魁祸首呢?”
那人骤然对上周家主与云家主的视线,如同被掐住嗓子的鸭子,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道:“我看都是那妖女,不对,那男扮女装的江媱指使!曜灵道君,你便是杀了他将他五马分尸再挫骨扬灰,我们也是支持你的!”
其他人也是附和一片。
时知临听着听着,便想笑了,然而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在今日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今日想要为时氏讨回公道有多难,可此时此刻,站在这座冰冷的殿内,他依旧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冰冷得像是要冻裂了,他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块肉好像都变得不属于自己,它们撕裂着想要离开这具躯体,以至于他不得不用手扶住手臂,才能确认身上的某一块肉没有真的掉下去。
——荒唐。
他张张嘴,甚至说不出这两个字,多么荒唐又荒诞啊,可眼前这殿内的所有人,却仿佛找到了真理,争先恐后地赞同着这一决定。
时知临目光从暗藏得意的云老祖和稳稳坐着的周家主身上移开,落到了位于上首的玉干道长身上...
,喉结滚了滚,问:“师尊,您也觉得如此解决合适吗?”
玉干道长轻轻叹了口气,等到整个殿内都沉默了下来,他才慢慢开口:“时氏一千多条人命,绝不可能以一人性命抵消,何况云氏与周氏的狼子野心,在座的各位想必都很清楚,时氏之祸,非一时一刻能谋划缜密,而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为财罢了。”
他看向云老祖和周家主,又看向在座众人,最后落到时知临身上:“然,世人本就不该有高下之分,世家对普通修士与百姓的压迫也时常发生,一切因财而起,就该以财为偿,云氏与周氏将侵吞时氏的灵器交出来,同时你们也散尽家财,全部交予到一处,日后用来接济寻常修士百姓,此事也能成为改革之事,知临,你以为呢?”
时知临定定看着玉干道长,“你以为呢?”四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而玉干道长平和的甚至与往常无异的慈爱神色,更是在他颤动的瞳仁里闪烁。
“弟子以为。”时知临收回视线,刺破掌心留下的血液落在了地上,他扬起下颚,一字一句:“杀我时氏族人弟子仆役者,偿命,没有商量。”
刚才玉干道长说完,许多人没说话,听时知临开口,有人竟然觉得松了口气,连忙问:“曜灵,你打算如何让他们偿命?”
时知临摸了摸手腕上的五彩绳,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无垠殿。
片刻后,他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