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漂浮了片刻,周身光芒微微闪烁,终究没有说话。以它的技术能力,仅仅几秒的时间里已经核对完向亮描述的所有证据。现在穷尽了人工智能的逻辑与能力,到底找不出什么问题。
于是,一切如行为学专家组的预料,系统到底屈服给了逻辑的漏洞。在一道强光之后,草场上微风吹过,众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道二年,初春,巴陵。
自去年边将叛乱以后,绵延日久的酷烈战祸已经完全摧毁了这座城池的一切生机。即使是正三月东风吹拂,都不能在这人烟寥落的城池里渲染出一丁点暖意。反倒是风声从泥瓦之间呜呜响起,听起来就像新死的怨鬼在空中呻、吟。
当然,即使是这样百不存一的乱世,也决不碍着拥兵自重的将军们饮酒取乐。到了上午辰时二刻的时候,城中官衙里照例飘出了觥筹交错的粗俗喧哗,以及甜滋滋热腾腾的酒气。只不过昨日将军饮酒后误杀了几个歌女,这一次的喧哗就略显单薄,没有往日歌舞升平的热闹了。
也许是因为寡酒实在无聊,侯荣侯大将军猛灌了十几钟之后,终于还是抓起杯子,从几案后摇摇晃晃站起,戟指指着台上:“殿下为何不喝?”
坐在屏风前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端丽绝伦的脸。哪怕是酒酣耳热脑子发懵,在这样富有冲击力的美色之前,侯荣也不由怔了一怔,然后才开口喷出浓烈的酒气:“今日宴饮过半,殿下却没有动一动面前的杯子,这是为何?”
侯将军这几日连连酗酒,到现在已经近乎神智不清。否则他稍微看一看少年的面色,应该就会察觉出某种异样……这个从建康俘虏的傀儡宗室衡阳王,俨然已经不再是往日面白如纸
宛若僵尸的气色。相反,衡阳王殷红的唇边微微翘起,竟然像是有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冷意。
果然,少年微微一笑,从容开口:“我心中有事,不太想喝。”
侯荣猝不及防,随即是被傀儡忤逆了的暴怒,他猛然将金杯往地下一掼,哐的一声酒水四溅:“你说什么?!”
暴戾的怒吼在府衙内回荡,狂饮的众将大为惊愕,随即纷纷站起。一片凝重的死寂中,捧着酒壶站在墙脚的黑衣少年突然强笑着开口:“将军勿怪,可能殿下有些心疾——”
一语未完空中嗖的一声风响。少年猛地将头一低,刚刚好躲过从头顶飞来的匕首。侯荣掷出匕首之后,回头呵呵两声冷笑,笑声中已经是暴虐而残酷的杀意。
但奇怪的是,在这样凌厉的杀意面前,衡阳王却表现出了惊人的镇定。他垂眉低目,神色从容,丝毫看不出被俘虏十余日来的惶恐惊惧。仅仅几日之前,此人还在歌女的尸体前痛哭流涕颤抖抽搐,今日竟然平静得像是在茶楼酒馆,浑若无事。
这样淡漠的表情愈发地激怒了侯荣。但来自皇室的尊贵傀儡实在难得,他到底还是压下了杀意,决定给最后一个机会:“衡阳王金尊玉贵,心里能有什么事?”
衡阳王抬了抬眼皮,语气淡然:“我听说将军的部众残虐不仁,在城中大行诛戮,乃至于流血漂橹、白骨遍野。不知将军能否稍行正道,约束一下部曲?”
大概没想到有人能这么作死,侯荣这一次是真愣住了。但片刻之后,他就扬起了脑袋,发出了铜铁摩擦似地尖利笑声:
“小子找死!”
衡阳王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堂下众将腰间的利器,终于看向了身边斟酒的仆人。
“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