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王的心腹爱将倒戈以后,借着易诚那百试百灵诡异莫名的“妖法”,几个将领终于勉强镇守住了中军,没有让混乱迅速扩散、不可收拾。
然而他们的努力也仅限于此了。周王行营的中军只有数千人,在强横暴力与将领积威的双重威慑下,还暂时能够保证服从。但十余万南征大军就在行营三十里外,徐州城内还有数万的守兵与郡守刺史,这些人又该如何敷衍?周王莫名身死,谁又能解释,谁又能负责?
不说别的,但凡有一个士卒溜出去禀报了中军的变故,在场几千人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此处,为首的将领都忍不住要打个寒战。
当然,寒战归寒战,这些幸存的主将是决没有胆量对抗南朝使节的“妖术”了。他们并不畏惧杀戮,却没有胆量面对妖术的可怕威力……之前收拢乱军时,曾有数百精兵聚集成阵抗拒命令,坚称要诛灭妖人为周王雪恨。然而南朝的使节只是轻轻扬手,空中就再次降下了绚烂的火雨——在火光与气浪之后,校场上已经是碎石遍地皲裂横生,中央又多了一个数十米宽的土坑——以及土坑边焦黑枯烂的残存肢体。
有几个士卒被气浪波及却没有立刻死亡,躺在地上哀哭呻\\吟,四肢却已经全成了焦炭。
这样惨烈的杀戮实在是过于有震慑力。它不光瞬息间威吓住了乱兵,更一劳永逸的抹消了主将心中残存的那点抵抗情绪。纵使宇文将军心中已经焦急如鼎沸,但在易诚面前丝毫不敢流露出一点异样,生怕南朝使节会有什么误会。
但易诚与他稍稍交谈了军中局势,却径直伸手抓住了宇文永的手臂,语气极为诚挚:
“如今周王暴卒,士卒骚乱,眼看着是人心惶惶。我走以后,宇文将军打算如何向上面交代呢?”
宇文永脸色一白,心想你老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然他决计不敢开口抱怨,只能沉默以对。
易诚却微微一笑,语气愈发恳切了:
“宇文将军刚刚是挺身而出,执行了衡阳王殿下的命令。既然执行了殿下的命令,那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本事不能算大,但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朋友,请将军放一千个心。”
宇文永心中微微一动,脱口而出:“尊使此话何解?”
——难道是要游说他逃亡南方?但宇文家的亲族世交都在洛阳,他又怎能背弃?军事不利只是牵扯自己,投降叛国可是连坐的大罪!
易诚似乎瞧破了对方的心思,徐徐笃定一笑。
“将军放心,我不是来招降纳叛的。”他柔声道:“其实我和将军都清楚,诸位今日的种种举动,并非是蓄意通敌卖国,只不过是雷霆一击猝不及防,要尽量保存兵力控制死伤而已……但这样身不由己的苦衷,纵使将军再三辩解,恐怕北朝诸位显贵也...
不会相信。究其根本,不过是贵人们高高在上事不关己,根本不知道将军面临的局面罢了……”
这几句话说得入情入耳,宇文永都忍不住要点头——在南朝那样的妖法面前,拼死一搏不过白白葬送军力;他虚与委蛇小心奉承,正是要为朝廷保留一点可用之兵,并不是什么苟且偷生……显贵们责人无已,那才真是求全苛刻!
这样的情绪下,他不由开口追问:“不知贵使何以教我?”
易诚笑容真诚,目光清澈,直直迎上了宇文永焦急的面庞:
“将军是我们的朋友,既然是我们的朋友,那我们就得尽力保全。”他柔声道:“北朝贵人求全责备,只是没有见识过我们拥有的力量。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为他们稍作演示……我想,只要往北朝都城的武库与禁军各来一发火雨,那么诸位显贵亲身体验以后,就一定能刻骨铭心,完全领会将军的难处了。”
宇文永张大了嘴巴,但任他嘴唇哆嗦,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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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易诚就告辞作别,要回南朝复命。临别之前,他递给了宇文永一封衡阳王的亲笔信,让他择机转呈给北朝皇帝。
至于这个择机嘛,那当然是在北朝都城被爆破轰炸,皇帝与勋贵们“刻骨铭心”以后了。
眼瞧着宇文将军捧着书信木立无声,神色之间仍然是失魂落魄。易诚也不介意,只是径直说出了沐晨令他交代的口信。
“烦将军转呈你国皇帝陛下。我们衡阳王说了:‘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北岂有别疆封?’,自五马渡江以来,南北分裂两百余年,最终仍要归于一统。中华正朔,毕竟不能偏安苟且——当然,归于一统的方式,倒不是不可以商量。殿下已经做了交代,虽然他已在江南刷新政治、变革朝廷,将有种种的举动。但只要——”
易诚皱了皱眉,反复回忆了片刻,才终于记起衡阳王口中那句怪里怪气、极难理解的话:
“——只要南北归于统一,他是可以允许北面暂时实行不同的——诶——社会制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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