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亮沉吟片刻,果然开了口。
“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他从容道:“兵贵神速。现在侯荣在城中的军力被一扫而空,等于是短暂的出现了一个权力的真空。一旦主将暴死的消息传出,下面的杂兵立刻就会大乱失序,乃至于四散劫掠。趁着现在例外音信未通,必须立刻出手控制部队扫清余孽,顺便收拢巴陵城里所有被驱赶服役的百姓,初步建立起我们对此地的统治。”
王治没有说话,倒是地理学顾问刘恒皱起了眉:”这个年代生产力极其落后,一旦离开人类聚集点,野外几乎完全是没有开发的原始丛林。这种情况下,外出人员如何辨识方位?我们可没有卫星导航。“
“让俘虏带路。”向亮俨然已有成算:“借鉴那个杜姓少年的法子,带几桶酒水食物去犒劳监工的杂军,就说是上面的命令,让他们吃饱喝足以后交接岗位,领到山下再动手缴械。如果实在不行,酒水里面掺一点麻醉药物,学学水浒传也不错。”
他看了一眼舒白。舒医生微微一怔,只能无奈点头:“临床麻醉药基本没有口服的,但我带了几瓶酮类强效麻醉剂,专供大型动物的……”
既然医生做此答复,这个方案的可行度也就大有保证。于是沐晨毫不犹豫,拍板通过了这个决策。只不过向亮起草好命...
令之后,沐晨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添上了一句话:
“——允许采用一切必要手段。”
当然,从事后的状况来看,沐晨是大大的过虑了。如穿越之前专家们所预测的,南北朝乱世的流兵尽管残忍凶暴,本质上却也只是一群脱产之后被严酷压榨、一日未必能吃上一顿饭的可怜农民。既没有所谓的军事素养,更谈不上什么战场警觉,看到酒食之后忘乎所以兴奋若狂,尽数扑上来大吃大嚼,再顺理成章的全部中招——散落在巴陵城边的几百散兵,要么被带入城中缴械拘捕,要么被药物放翻缴械拘捕。就算缴械中有几个刺头要龇牙咧嘴,一抬头看到护卫的特种兵后也立刻趴下,连屁都生怕多放了一个——这些兵卒长期营养不良,平均还不到一米五。从现代精选而来的特种兵往前一站,那简直就是碾压级的差距。眼瞧着少说九尺来高的壮汉在自己面前横刀立马,哪怕是杀人如麻的兵痞都有些腿麻。他们认不出壮汉身上花色怪异的衣服,却认得出壮汉腰间闪闪寒光的匕首。
不过,收拢散兵的过程还是出了一点波折——倒不是乱兵的反抗超乎了预料,而是中古乱世的残忍终于破了现代人的防。按照原定计划,舒白舒医生带着一支分队到河边搜捕监视渔民劳动的兵卒。缴械完毕之后,他们让俘虏出面喊话,将水中瑟瑟发抖的渔民全部叫了上来。等到这些被奴役的可怜人蹒跚着爬上岸,舒白只看了一眼,登时脸色铁青。
——这些渔民黝黑的大腿以下,已经因为长久浸水而处处溃烂,伤口浮肿处甚至能看到蠕动的蛆虫。
虽然他临床见过不少险恶的症状,但从来没有如此狰狞而又恶心的情景。
舒白深深吸气,好容易才忍耐下来,没有转头叫军哥们赏乱兵一梭子——或者直接呕吐出来。他从医疗箱里取出绷带酒精和止痛喷雾,就地给渔民做一点简单的处理。那些可怜人被乱兵凌虐已久,只敢跪伏在地一动不动,任由舒医生在在自己身上施为。等到包裹完毕之后,有几个渔民才觉得痛楚稍减,忍不住伸手小心抚摸腿上白布。其中白胡子苍苍的一个老人突然抢出,对地哐哐磕头,几里哇啦说了一大堆的话。
舒白刚刚收好箱子,听到这堆完全不明所以——虽然系统自带福利,让他们穿越之后就能与古人自如沟通;但这毕竟是虐恋情深火葬场,不是乡土种田逆袭文,所以方言功能需要额外用积分兑换。现在劈面倒来一箩筐的江南方言,舒白只觉一头雾水,只能回头让俘虏过来翻译。经过双方艰难沟通,舒白才勉强猜出了老人的意思——老人说江心的渔船里还有不少难得的好鱼,往日里他们都是偷偷放掉不愿交给监工,今天情愿献出,希望大人们不要嫌弃……
明白这个意思之后,舒白默然良久。他本来要开口推辞,让渔民将渔获全部带走;但细想片刻之后,还是麻烦小分队将木船划来,在里面选了一条最小的鱼。
·
这条鱼完全改变了舒白的立场。原本舒医生医者仁心,实在不愿意亲手葬送他人的性命。但这一趟他大受刺激,立即意识到圣母之仁纯粹是助纣为虐,转变为了最坚定的死刑派。
因此,在晚饭前临时...
召开的全体会议上,处决侯荣等人的动议毫无意外地被全票通过。决议宣读之后,舒白在会议上提到了他在江边的见闻,在座诸位想到了今天的遭遇,各自都有些黯然。
或许是为了提振一下气氛,在开始下一议程之前,向亮扭头向舒白打听:“舒医生,你捡了一条什么鱼来啊?”
舒白勉强一笑:“我是随便一抓,哪里知道抓了什么。不过那条鱼确实有些奇怪,长得虽然小,却胖嘟嘟的很可爱,我还拍了一张照片呢——不过可惜了,这么可爱一条鱼,今天就得成晚饭了……”
说着他摸出手机滑开了屏幕,将鱼的照片展示给在场各位。当然动植物领域大家都是门外汉,于是纷纷望向了坐在长桌对面的植物动物农学三料博士,刘铭刘大顾问。刘顾问矜持一笑,起身随意看了一眼。
——然后他猛地踢翻板凳,连滚带爬向厨房方位狂奔:
“我草!那他妈是幼年白鳍豚——”
贝严点了点头。
“我在历史组那边有个同学。”他小声说:“他说历史学界的高层——最高层已经达成共识了,他们悄悄搞了一个玉玺研究小组,分析了很多历史资料,认为南北朝时传国玉玺依然传承有序,基本可以保证是真品。当然,南北三个政权都号称自己手上才是真货,所以到底孰是孰非,得全部拿下来再鉴定。”
段工心中恍然:“怪不得王治要这么献殷勤——红章,下一个!”
“岂止是献殷勤。”贝严轻轻笑了一声:“那你是不知道诸位历史界大佬的姿态……我们穿越之前,中央开了几个工作会议讨论物资运输的问题,就有不少历史学家上书,请求上面派遣一支特种空降部队,穿越之后直接搞斩首战术,用最快速度拿到各个政权手上的玉玺。因为声浪太大,中央还专门派了一位将军下去给他们解释,说这件事的风险难以预料,要是有个万一的话,承担不起这个历史责任。大佬们才松了口——当然,松口只是暂时松口,传国玉玺的事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用我那个老同学的话说,只要有福气能研究研究这个玩意儿,那至少历史都得记上一笔——青史留名欸,对于历史学家来说这诱惑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