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逃跑之时过于匆忙，伤口还未仔细处理。沐晨仅仅是抬眼一扫，就能看到血肉模糊中嵌着不少闪动微光的碎片。他稍稍一想，随即明白了伤口的来历——之前□□轰炸时玉石俱焚，想必炸裂中有不少碎片四处波及，伤到了这少年的手臂。

但这伤口平平无奇，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系统显然是早就料到了沐晨的疑惑。它呵呵一声轻笑，语气中却充满了狡黠的喜悦，随后空气嗡嗡作响，却是在沐晨戴着的耳机里震动：

“向先生，看这□□的型号，应该是你们的军火部门早就淘汰下来的货色吧？”

向亮那边愣了一愣，似乎是想不到这人工智能会二话不说就插进无线电里来。不过停顿之后，他立刻...

就给了回复。

“高科技人工智能倒真是不同反响。”向亮淡淡道：“不错。老型号的更加稳定，性价比也要高得多，当然是选老型号更好。”

“向先生的记忆倒是真好。“系统欣然道：”不错，老型号的火箭、弹工艺更加稳定、原料更加廉价、威力也更高，在军火市场上一直相当受欢迎。但这么好的一款火箭、弹，却从几年之前就被逐渐淘汰，到现在最后的生产线都快要被关闭了，就连顾问团队买的，也不过是预备销毁的存货而已。究其根本，那就是火箭、弹的用料上有一点小小的瑕疵……向先生，我说得对不对？“

向亮没有接话，但呼吸却陡然粗重了。虽然对人工智能背后的技术有所预料，但能在顷刻之间就如数家珍的交代出这么多军工细节，还是让向亮大为忌惮，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复。如此沉默片刻之后，倒是沐晨先开了口，语气中颇为好奇：

“什么瑕疵？”

向亮依旧没有说话，于是系统愉快接过话茬：

“说起来也很简单。”人工智能语气轻松：“当初考虑到飞行中的稳定性，这款□□的涂料是特殊研制的。但使用久了后积累了不少战场数据，专家却发现这玩意儿有点副作用——简单来说，涂料本身是无害的，但高温下和金属反应，却可能生成有毒的化合物。这种化合物一旦进入血液发挥作用，就会迅速消灭掉白细胞与血小板，制造出严重的凝血障碍与免疫功能缺陷，迅速诱发失血和全身感染，医治的压力相当之大。考虑到这种副作用不太好处理，几个搞军工的大国就干脆达成了协议，私下更换了型号……向先生，我说得没错吧？“

向亮仍旧是一声不吭，沐晨却点了点头，若有所悟：

“原来如此，失血和全身感染——”

他忽的闭上了嘴，直勾勾盯着系统呈现的虚拟图像。在这简单几句交谈之时，阁楼中已经大致恢复了秩序，正有人从楼下急匆匆赶来，取出崭新的纱布要给乌程王裹上。然而割裂的伤口血流不止。周边的下人刚刚擦拭了手臂的血迹，纱布上便又泛出了殷红。

——也就是说，□□涂料的毒副作用，已经开始发挥功效了？

但那黑衣的少年躺在地上两眼圆睁，除了面上有些失血过多的苍白之外，全然没有被细菌感染后发烧谵妄的预兆。甚至手臂上的伤口色泽也相对正常，同样没有感染后红肿化脓的迹象……

沐晨呆了一呆，刹那间心中千思百转，但千万个思路都不能解释。他当然知道人体千奇百怪，这么一个症状什么都不能说明，很有可能只是那个什么乌程王恰巧就走了大运，细菌还未来得及侵入身体……然而沐晨稍稍动用本鞥，却也这知道这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系统花费时间与他们饶舌至今，总不会是为了介绍医疗上的特例。

于是，沉默了半晌之后，沐晨低声开口：

“这涂料没有发挥作用？”

“喔当然不是。”系统笑道：“从扫描结果来看，受害者体内的白细胞已经不足正常标准的十分之一，可以说免疫机能基本失调，甚至无法控制体内细菌的原生性感染。用人类的医学术语叫，那已经是在全身血...

液感染的边缘，随时都得考虑换血疗法……不过说来很有意思，虽然这人的免疫系统大半停摆，但细菌的增殖却并没有失控，反而有被逐渐抑制的迹象——这才是至今没有什么感染迹象的原因。”

沐晨愣了一愣，下意识有些懵逼。他对医术的了解仅限于初中生物，当然领悟不了为什么会有这种细菌自发被抑制的怪象。但由于之间虽然百思不得其解，隐约却觉得有一些莫名的熟悉——

下一刻他眼前滴的一声轻响，阁楼中的景象消隐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建康城的全景地图。

——系统懒得再卖关子，终于是直接把提示给扔了出来。

这不是一张简单的地图，这是实时更新的建康城鼠疫病例的地图。这样的地图沐晨每天都要批阅一张，当然是了然于胸熟稔之极。他略带茫然的盯着地图上红色的病例点，沿着红点从采石矶一直看到石头城，再由石头城看到玄武湖——自疫情爆发到平息的十几日来，玄武湖四侧的病例红点始终都是稀稀疏疏，与旁边令人头皮发麻的密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沐晨的目光忽的顿住了。

他牢牢盯着红点中一片空白的玄武湖，调动着脑筋竭力思索着什么。如此反复回忆数次之后，他终于记起了两个多星期前医疗小组的报告。

考虑到疫情地图的怪异状况，医疗小组在曾玄武湖四周都取了环境样本，但在实验室内仔细培养之后，却发现样本中几乎不含鼠疫杆菌——不，不仅仅是鼠疫杆菌。实际上自然界常见的微生物，样本中基本都付之阙如。

他们是怎么说来着？——“就好像是在强效杀菌物质里浸泡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