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高明温和道:“是我考虑不周。”
“总之下次肯定是我赢!”诸伏空亮嘀咕了这么一句,然后才注意到天色已经开始昏暗,问道:“高明哥你买的是今天的票吗?几点的。我送你去车站吧。”
等处理完一切,诸伏空亮回到了公寓,他检查了一下房间里有没有多出的监控。诸伏空亮不介意身边有监控,但是这个前提是弟弟安装的,其他人的就算了吧。
箱子里的暖气片还是零散的部件放在箱子里,倒也不是看不懂说明书,就是太过于麻烦。
诸伏空亮思考了一下,决定就跟呼唤楠雄a梦一样,呼唤某位“送货员”先生。
在呼唤之前,诸伏空亮扫了一眼房间,除了厨房的狼藉还没有解决外,其他地方的血迹都清理的差不多了。
诸伏空亮发了个短信给萩原研二:【我需要一位安装员。】
昨天因为琴酒的关系没有和哥哥聊上天,今天他有空,景光哥大概也有空吧?
萩原研二看着这个短信,直接喊了一声诸伏景光,诸伏景光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我知道了。”
“其实如果是装东西的话,我也可以啊。”萩原研二趴在沙发上这么嘀咕了一声。
可惜这是人家兄弟之间的交流,他没有办法掺和进去,萩原研二保持了一会现在的动作,才卸力躺在沙发上。
希望这对兄弟能好好谈一次吧,他这么想到。
萩原研二记得很清楚,在警校提到兄弟的时候,诸伏景光脸上的神情总是轻易就能看出的温柔。但是现在,诸伏景光的情绪收敛得太过干净,他很多时候都没有办法搞清楚对方的想法。
有种东西叫做记忆的美化滤镜,也有句话叫做距离产生美。
虽然不清楚具体时间,但是显然,诸伏空亮和诸伏景光很久没有见过了,在苏醒的第一时间,诸伏景光就被丢到他这里来了。
萩原研二都能感受到诸伏景光和过去的不同,和他记忆里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警校生的不同——他无法确定,现在的景光,是否还是空亮过去记忆中的兄长。也无法确定,空亮在景光没有关注到的时候的成长,是否是诸伏景光可以接受的。
总觉得,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不过这样的想法,同样被萩原研二掩藏起来了。
诸伏景光简单的做了一下伪装,还是要感谢现在的温度,低温让路边的人就算裹成一个球都不会被太过关注。诸伏景光用围巾围住半张脸,再稍稍压低了一下帽檐,打扮简单也不会引人注意。
诸伏空亮的公寓他已经去过一次了,这一次也前往的很顺利。不同于昨天,这一次门铃声只响了两下,大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在房间里穿着较为单薄的青年弯弯眼睛,打招呼道:“晚上好啊~”
“晚上好。”诸伏景光下意识先注意了一下感受到监控的位置,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努力放松自己下意识紧绷起来的身体。
年长者的蓝色眼眸里带着对于家人的温柔,并非伪装,也没有掩盖,就这么正大光明表现了出来。
两人面对面,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诸伏空亮主动打破了这并不尴尬的沉默,自己主动往里走,边走边说:“我比较擅长拆,而不是装。所以就叫你来帮忙啦!”
除去昨天的短暂交流之外,算上百利家惨案的那次相见,两人也已经五年没有向这样面对面说过话了。
但是两个人的表现就好像这错失的五年并不存在,诸伏景光自然接上:“因为原本我就打算帮你装好的。”
“你不习惯关窗,所以室内外温差不大,容易感冒,有这个会好一些。”
“那就麻烦你啦!”诸伏空亮把那个快递箱拖出来,将其中的所有部件都倒了出来。
在拼装的过程中,诸伏空亮的嘴也叭叭叭没停过,说起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高明哥带我去了一趟猫咖,这么说起来,其实是我第一次去这种类型的店铺?”
“有趣吗?”诸伏景光稍稍抬头。
“……嗯,适合增压的好地方。”诸伏空亮戳了戳铁片的部分,继续道:“那群家伙不付出代价就想吃我的罐头,甚至还不让我摸!”
“我把罐头举高,有只猫竟然跳到了我的脑袋上!”说到这里,诸伏空亮眯起眼睛,相当不满:“高明哥不仅不帮我,还在那笑我!”
大概是想象出了这样的画面,诸伏景光稍稍停下了动作,眼神偏移了一下,也没有忍住笑意。
诸伏空亮不开心了:“景光哥——”
时隔七年被喊出的称呼,让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拧螺丝的手一停,诸伏景光稍稍垂眼,用着温柔又平静的声调开口道:“空亮,我想和你谈谈。”
诸伏空亮歪了下脑袋,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过:“什么事?”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是公安派出去的卧底。”诸伏景光主动揭开了两人之间一戳即破的伪装屏障:“我也同样知道你的身份。”
仅是和百兰蒂德的一个照面,作为兄长的诸伏景光就认出了弟弟。不论那五年间诸伏景光想了些什么,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将接下去的话语对自己的弟弟述说出口。
“组织是个很危险的地方,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年长者问道:“你会愿意接受……招安,或者成为污点证人、之类的流程吗?”
诸伏空亮脸上的笑容卡住了。
“你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诸伏景光尝试着用最温和的口吻解释道:“虽然我在履历上已经确认死亡,但是我还是可以进行一定的操作,我可以在公安的情报工作里将你变更成我的同伴。”
诸伏景光不是非黑即白的孩童,在成为卧底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就从纯粹的正义变成了灰色。
弟弟的立场和身份让他感到无力,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未曾照顾好弟弟,没有注意到过去的违和感。所以他将这一切当成了自己的责任,甚至想在这滩沼泽之中,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弟弟。
诸伏空亮的语气突然显得平静了许多:“虽然是这么说,景光哥,请你告诉我。你的这个安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这几天开始的?不,你的档案已经被封存,已经确定死亡,所有的联络员已经更替,你现在根本不可能联系到他们。”诸伏空亮轻轻说道:“我之前没有想过这一点,所以,是从五年前开始的?还是四年前。”
黑发的现警官低笑了一声:“你在四年前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你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就留了这样一个后手。”
“你将这个后手、情报隐藏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一旦组织被歼灭,又或者是我被公安抓住,你提前做好的这个准备的确可以保护我。”
“只是你没有想到你会暴露,而导致你做的后手一直没有被发现。直到现在,你回来了,所以你将过去藏好的信息又收了回来。”
“你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对吗?”诸伏空亮对上诸伏景光的眼睛。
那双更显成熟的蓝色猫眼里温和又干净,就如过去的那个正义的警校生一般。可是在场两人都知道,诸伏景光的手中沾的血,不比那些真正的犯人少。
诸伏景光犯了许多不得不做的罪,努力去拯救所有会死在自己手中的人,或失败,或成功。
他有自己的私心,也是他作为警察最后的让步,他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弟弟。
诸伏景光没有做错什么,他的想法和行动,没有一点会伤害到诸伏空亮,甚至方方面面都在为诸伏空亮考虑。
但是,诸伏空亮还是生气了。
黑发的现警官单手取下了右耳上的那只耳钉,并且关掉了房间从未关闭过的监控。
“的确,这的确是对我最好的方法。”诸伏空亮平静地说道,蓝色的猫眼对上年长的那一方:“但是,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在四年前,你选择安排这一切的时候。”
“你只是做了你认为对我最好的事情。”诸伏空亮的声音变得很轻,他的声线稍微有些颤抖:“诸伏景光,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诸伏景光僵住了。
“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黑发的犯罪者先生用着陈述的口吻追问道:“你知道我第一次想要杀人是几岁吗?”
“你知道我在13岁的那年,我有多么想拿枪对准那个人吗?”
“你们都认为我不记得,我也不想表现出来——但是我知道他是谁,我甚至眼睁睁看着他跟踪了你这么多年!”
“你以为我的脾气有多好吗?”
“我只是做不到!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做不到,我必须忍耐!”
“你告诉我是为了正义,为了法律。我不理解,但是我接受。因为你是我哥哥,我接受你的选择——”
“所以我才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对他出手。”
诸伏空亮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这份突然出现的怒火之中,还掺杂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委屈。
就算是当年圣诞节的救济被打成幻觉,被神明直接消抹,他在气恼之后重新来过,也没有这么难受过。
这段时间太过于顺利了,仿佛过去的误会从不存在,让诸伏空亮差点忘记了他和兄长之间的矛盾,从来不仅仅是过去的错过。从当时直接在降谷零等人面前暴露身份的时候,他就该做好这种准备了。
这一次没有巧合,没有阴差阳错,没有误会,单纯只是在最初就处在他们之间立场和思维想法的对立。诸伏景光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他没有办法再退。
可诸伏空亮这一次也不想后退了。
“你错过了我的22年,凭什么现在来安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