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璇回家把买好的菜处理了, 坐在客厅里,戴上眼镜,从包里拿出马上要收尾的毛线马甲。
听见敲门声, 她放下毛衣去开门, 熊海健的妈妈走进来:“许老师, 在结绒线啊!”
“孩子们要下午才回来, 不是闲着没事儿干吗?”
熊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搪瓷缸:“我弟弟逮到一只四斤重的大甲鱼,今天一大早给我们拿了过来, 我让海健爸爸杀好了剁成块, 两家分一分, 还有呢!”
又拿出一个搪瓷大茶杯:“这是河虾, 很鲜的,怕死了不好吃, 我弟媳妇一大早烧好了拿过来的, 咱们也一人一半。等下,蕴佳和海健回我们那里,好吧?”
之前暑假里, 蕴佳也一直住在壮壮家,熊妈早就把蕴佳当成儿媳妇看,许清璇点头:“好的呀!”
“哦呦, 许老师你的手艺真的是老好的。”熊妈拿起毛线马甲,跟许清璇探讨上面的绞花怎么挑,两人聊了一会儿:“我也回去烧饭了,海健爸爸出去买了好多菜, 叫了海兰夫妻俩回来吃饭。”
“今天巧云家德华的对象也第一次上门。”许清璇指了指隔壁。
“是哇, 我去巧云家看看, 小姑娘上门, 有什么好菜哦!”
“这个时候去干吗啦?晚上找个机会,到我们这里来说要找玲玲拿东西,顺带去看么!就看到了呀!”
熊妈眼睛一亮:“是的哦!那我走了,也回去准备,准备。”
“去吧!去吧!”
熊妈妈一走,许清璇继续把马甲收尾收掉。
一看太认真居然忘记时间,都两点出头了,这才感觉肚子里有点空空,站起来下了一碗面条,正在吃着,又是敲门声。
开门是招待所的阿大:“阿大,你怎么来了?”
“不是孩子们要回来了吗?给你送一锅子羊肉汤来,还有一只酱鸭我已经剁好了。”
“你也真是的。”
“反正一样在做,顺手了。”阿大笑呵呵地说。
阿大一走,许清璇打开砂锅,羊肉汤香气扑鼻,羊肉没有膻味,阿大这个手艺啊!真是没得说了。
她叫一声:“巧云啊!拿两个碗过来。”
“什么东西啊?”
“阿大给我拿的羊肉汤,还有酱鸭,你来拿一半去,加菜了。”
“哦哦!我马上来。”
张巧云过来分羊肉汤和酱鸭,看许清璇一直在给她分羊肉,她叫:“不要了,不要了,太多人。”
“莉莉小夫妻俩要回来,多倒点过去。”
“刚才我下楼陈建强家的小十三点坐着一辆皇冠牌轿车,开到了咱们小区里来。小女人脸上涂得跟猴屁股似的,手里拿着大包小包,趾高气昂地进他们楼里,只要是在家里的人,一个个把头颈伸长得跟鸭脖子一样哦!就跟看耍猴一样。”张巧云一边夹酱鸭一边说,“等等吴雪雁那个女人上门去看戏了,等下会过来跟我说的。”
许清璇实在受不了这群女人东家长西家短的习惯:“你们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啊呀!许老师,你这样的不去凑热闹么,正常的呀!我们哪里能不去的啦,一定要去的呀!”
许清璇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说:“我去机场了。”
“哦哦!那我也走了,等下我跟你说啊!”张巧云端着东西往外走。
许清璇受不了她:“你啊!”
许清璇下 楼,路过陈建强他们那栋老楼,再有教养的人,也有好奇心,侧过头去看。
已经有两个人捂住嘴,手里拿着糖过来,看见许清璇说:“许老师,干什么去呀?”
“孩子们要回来了,我去接他们。”
“哦哦!”
许清璇继续往前走,后门的两个人在那里悄悄说:
“哎,好些日子不见,许老师越发年轻了。”
“许老师一直年轻的呀!你是没看见许老师没有下乡之前,那个时候她四十多岁哦,看上去就跟三十出头似的,我们基地里的小姑娘,哪个不学她走路的姿势?后来从乡下上来,头发白成这样,我们都吓了一跳。现在养了两年多,整个人精气神不一样了,整个人又养回来了。”
“主要还是她爱人要回来了吧?”
“这个不容易的哦!所以不要老说男人没良心,我们民航有良心的男人可多得是,咱们葛局长,你看看洪淑芬这样作天作地,他也是宝贝地要死,以前大家都说都是因为他老丈人的缘故,现在老丈人老早就退下了,他的位子也比他老丈人的位子高了,不也没变心吗?不过洪淑芬现在脾气好很多了。”
“要说最有良心的,还是陈建强了,你看看他对那个谢美玉是死心塌地。谢美玉养的小十三点找了个半老头子,还是做人家小老婆。”
“小姑娘真的是一点点面孔都覅,你看……”
此刻陈建强家里,一群人看着陈雅茹拿出了一块他们见都没见过的手表给陈建强:“爸爸,这块手表要三千六百多块,我给您买的,您试试。”
三千多啊!大家工资够高,一年也就七八百啊!
“建强,女儿有孝心啊!也不枉你从许老师手里抢来汪刺鱼给雅茹炖汤。”这个阿姨刚刚说好,转头跟陈雅茹说,“雅茹啊!你爸爸对你真的好哦!许老师给玲玲买的汪刺鱼,你爸爸从她手里抢过来,就为了给你吃。你们父女俩真的是,不是亲生胜过亲生。”
陈雅茹满脸骄傲,拿日本带回来的糖给阿姨吃:“阿姨,吃糖。我爸爸一直都对我好的呀!我肯定要孝顺我爸爸的喽,她眼里心里一点点都不把我爸爸当成爸爸的好吧?你们也不想想,她现在认了有钱人做外公了……”
听见陈雅茹这么说,陈建强轻喝一声:“雅茹!”
“我爸爸还是舍不得说她一句,你说她还有没有良心?”
陈雅茹还要说话,陈建强说了一声:“是我对不起玲玲。”
“建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一直说玲玲没良心,玲玲小气,玲玲害了谢美玉吗?怎么今天改口了?”阿姨看向陈建强翻了个白眼,“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我是在听滑稽戏吧?”
“我没这么说过。”陈建强看向那位阿姨,那位阿姨笑着说,“是哇?那让我想想是哪里听来的?”
“不要说哪里听来的了,是我错。”陈建强低头,今天在做汪刺鱼汤的时候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就是玲玲吃什么穿什么都战战兢兢的样子,与之对比的是脑海里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只有十六岁以前的玲玲,没有后来肆意张扬,把他赶出家门的玲玲。
那种没来由的心痛和负罪感,让他做汤的时候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他落泪,却只能偷偷擦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