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安阳县城,到上首都,按理是八个小时的车程,不过那是在坐班车的情况下,坐火车会更慢。
但小汽车就不一样了,韩超只开了五个小时,眼看外面渐渐有了楼房,就说首都已经到了,并指着远处一栋高楼说:“凤儿,那就是我们独立团的机关大楼。”
他目前工作的团不属某个师,而是直属陆军总军区,因为读过梦里那本书,这事儿陈玉凤是知道的。
以韩超的意思,当然是既然已经到首都了,就直接先回家。
但眼看着进了城,路两旁渐渐繁华了,而且街上有了很多服装店,理发馆,化妆品店,陈玉凤鼓起勇气说:“哥,你停一下车吧。”
“怎么了,想上厕所?”韩超问。
“不是,我想给我和俩娃买两件新衣服,再理个头发。”陈玉凤说。
韩超开车倒是很稳,而俩丫头,因为跟他还不熟嘛,这一路都没说话。
他靠边停了车,侧首看了眼妻子,来了句:“我看你们这样挺好的。”在男人看来,妻子温柔,俩女儿乖巧,确实挺好的。
陈玉凤坚持说:“你停车吧,我必须买几件衣服。”
“头发就甭理了,这样最好。”韩超再看一眼妻子,又说。
两条大辫子,油光水滑的,韩超是个男人。
而男人,都喜欢女人的长头发,辫成辫子,他们更觉得好看。
停了车,他下了车,望着陈玉凤和俩孩子,半天不动,当然,陈玉凤也动不了,因为她和俩孩子,都给韩超用安全带捆着呢。
男人停车瞪了半天的眼,突然猛的打开车门,刷刷几下,解了安全带,陈玉凤这才算能动了,俩娃也终于可以伸展一下了。
甜甜乖,还好,蜜蜜气哼哼的说:“爸爸你可真坏,捆了我们好半天。”
她爹天生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据说在战场上,那些凶残的越南人见了他都怕,但蜜蜜可不怕,甚至有点不把这个爸爸放在眼里。
不过下了车,左右四顾,看四处都是人,而且街上自行车,摩托车四处乱撞乱飞,叮铃铃的,到处都是自行车的铃响,小丫头还是给吓的后退了两步,钻进了妈妈怀里。
陈玉凤带着俩娃,先到一家店里看童装。
甜甜的性格跟陈玉凤很像,喜欢漂亮的,好看的新衣服,才进了童装店,看小模特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胸前带珠子,还有纱摆的小裙子,立刻就搂上了陈玉凤的腿:“妈妈,这裙子好看。”
“你要喜欢,妈妈给你买这件。”陈玉凤说。
甜甜不说话,但头埋在妈妈的大腿上,一看就是喜欢。
“同志,这衣服多少钱?”陈玉凤问售货员。
服装店的大姐一看陈玉凤俩条大辫子,就说:“妹子刚从乡下来吧,这裙子可贵了,20块。”
“不是贵的问题,我虽然是从乡下来的,但我也一直在做生意,大姐你不要唬我,这裙子进价顶多6块,我给你8块吧,你赚我两块。”陈玉凤诚言说。
卖衣服的大姐烫个大波浪,本来以为陈玉凤是从乡下来的,好讹她一笔呢,这一听,大辫子的小媳妇看上去土土的,嘴巴倒是很利索。
“妈妈,这个好看!”蜜蜜突然一声叫。
蜜蜜正在抚摸的,是一套绿色的小军装,中间还配个腰带。
这一看就是男孩子的衣服,而且有点大,并不适合女孩子穿,陈玉凤刚想说咱不买这个,看条裙子,就见 韩超走了过去,屈膝半跪,问蜜蜜:“你想买这个?”
“嗯,我想像爸爸一样,也当解放军。”蜜蜜难得乖巧,咬唇说。
韩超站了起来,还没张嘴,女店主立刻伸手:“这套必须20块,不讲价。”
男人伸手就要掏钱,陈玉凤却拦住了他,并对女店主说:“两套十八我就买,你要不卖,我再转转去,这街上卖童装的店可不止您一家。”
女店主心里其实很不高兴,那皮肤白皙,帅气的兵哥哥都要掏钱了,这乡下兵嫂事儿多,要讲价,不过上门的生意,只要赚钱,岂能不做。
陈玉凤和韩超同时掏了钱,她接韩超的,并且继续推销,说:“兵哥这是刚把兵嫂从乡下接进城吧,你看兵嫂身上那衣服土气的,我这儿也有女装,给她买一件,把她也打扮打扮?”
韩超掏了二十块,正在等着找钱,蓦然语气就不好了:“什么叫土气,我爱人哪里土气了?”
当然,他也才从战场上回来不久,前七年一直呆在战场,审美还没变过来。
可在女店主眼里,陈玉凤就是土气啊,尤其那两条大辫子,土的不行。
女店主也是好心,她烫的是大波浪,抚抚自己的大波浪,就说:“兵哥,如今城里女人时髦的都是烫头发,你爱人这两条辫子啊……”
但她还没说完,韩超立刻拽过陈玉凤,说:“凤儿,咱们走。”
俩娃的衣服虽然买着了,但也着了一场气。
人和人的好不好看,洋不洋气在于比较,两条大辫子在乡下是美的,但进了城就是土气,就是不好看,出了服装店,放眼望去,大街上行色匆匆的女同志,十个里头,有九个是大波浪。
这时正好路过一家理发馆,一家人转头往里看,就见里面坐了七八个女同志,一人头上罩一个大玻璃罩子,烟雾缭绕的,一看就是在烫头发。
韩超闷了会儿,说:“凤儿,不行咱也烫个发吧。”
虽然他觉得辫子更好看,但他并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妻子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