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看了姜黎好半晌才放下帘子,不多时,马车便慢悠悠往朱福大街驶去。
卫媗摸了摸手上的一串羊脂玉手钏,沉吟道:“嬷嬷,你说我送这手钏给阿黎做见面礼,可还行?”
佟嬷嬷目光落在那手钏上,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舍。
不是她眼皮子浅,而是这手钏是老夫人送给小姐的。
十八颗上好的羊脂玉打磨得光滑通透,每一颗玉珠上头都雕刻着一面佛像,还找大相国寺的主持开过光,寓意福气延绵、一世安康。
这样一串手钏,拿来给勋贵家族做压箱底的传家宝都是当得的。
卫家被灭族后,府中财物被搜刮得一干二净。小姐当初被救出来时,留在身上的便只有这手钏与脖颈戴着的玉坠了。
这样寓意非凡的旧物送一件便少一件了。
不舍归不舍,佟嬷嬷心知卫媗虽是问自己,但心里早已做了决定,便应声道:“老奴看阿黎姑娘皮肤白净,戴上这手钏定然好看。”
卫媗闻言一笑:“只送一串手钏到底是委屈阿黎了,可惜这趟出来得太过匆忙,若不然薛无问送的那些东西里倒是有一套头面很适合阿黎。”
说到薛世子,佟嬷嬷顿了顿,忍不住道:“小姐,盛京那里,我们当真不回去了?”
“自是不回,等阿珏要赴京赶考了,我们再与他还有阿黎一同回去便是了。”
佟嬷嬷想起客栈里受了伤还不肯看大夫,死活等着小姐回去给他上药的薛世子,心里悠悠一叹,不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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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珏说了要去射柳便当真走了过去,同寺里的僧人领了牌子,拿上弓箭走上长廊。
姜黎与霍珏认识了六年,从来没见霍珏射过箭,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的。
张莺莺自然也没见过,她拿手肘撞了撞姜黎,低声问道:“阿黎,霍珏会赢吧?”
姜黎“嗯”了声,语气很是笃定:“会的。”
瞧着姜黎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张莺莺抿嘴一笑,忽然就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件小事。
那日与今日一般,也是个晴朗的初夏日,张莺莺想去山里放纸鸢,便拉着姜黎一块去。
谁知玩到半路,树林里忽然冲出来一只野猪。
那野猪又大又壮,来势汹汹的,吓得两人撒腿便跑。
张莺莺身子骨弱,跑两步便跑不动了。
姜黎情急之下只好拾了块石子扔那野猪,而后一溜烟往另一头跑。那野猪被她激怒,果真追着她去了。
等到她再回来找张莺莺时,手背、脖颈都是伤口,衣裙也是灰扑扑的,吓了张莺莺好大一跳。
后来一问才知,阿黎是躲那野猪时从山坡里滚了下去,擦伤的。
张莺莺边抹眼泪边送姜黎回家,快到酒肆时,霍珏恰好从药铺里走出。
那时霍珏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见谁都是冷冷淡淡的。
可当他见到一身狼狈的姜黎时,寒潭似的眸子里明显多了点旁的情绪。
张莺莺细细回想,那点子旁的情绪大抵是诧异与……愤怒?
彼时不觉着有什么,如今一想,张莺莺忽然便回过味来了。
“阿黎。”张莺莺又拿手肘撞姜黎,“你可还记得十二岁那年,咱们在山里遇到野猪的事?”
姜黎怎会不记得那事?简直不要记得太清楚!
明明放纸鸢放得开开心心的,突然跑出来一头野猪见到她们就追着跑。
旁的都没什么,最叫她困窘的是,她回去时的一身狼狈都被霍珏撞见了。
看见也就算了,还冷着一张脸走过来问她:“谁弄的?”
霍珏平日里鲜少同她说话,私底下的接触更是没有。
忽然走过来问她话,可把她与张莺莺吓了一跳。
那会姜黎一对上他冷冰冰的眼就犯怂,结结巴巴道:“被、被猪追,然……然后滚下山坡了。”
姜黎到如今都记得霍珏听到她的回答后,那种一言难尽的神情。
大抵是觉得她又笨又可笑吧……
“记得啊,”姜黎抿了抿唇,偏头看向张莺莺,纳闷道:“你怎地想起那事了?”
张莺莺看了看长廊那头的霍珏,又看了看姜黎,笑眯眯道:“阿黎,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霍珏在很早以前就喜欢你啦?”